这几日厨房里尽做大肉菜,打醮之前一个月就不能再沾荤腥油腻,宋老太太心诚,把端方做到了非常,原不过是纠首茹素,她要这一府的人都为着儿子茹素,别苑里的不必说了,老宅也定下茹素的日子来,如果捉着有人违了,先杖四十再撵出去。
郑婆子倒是想偷摸再做一回,差点儿就叫人抓着,得幸亏她挖了一勺子,没把一罐头都带出来,见人来了,一口吞进肚里,吃这么一口,夜里拉了一早晨,第二日腿都软了,脸带菜色,内心悄悄叫苦,要再不出彩,叶氏那儿不要菜了,她必将还得留下,莫非要在别苑养老不成?
石桂是晓得那小汤罐里藏着些甚的,厨房里到了日子就要清查,郑婆子从速把那瓷罐头藏在自家屋里,盖上旧布再扣上竹篮,如果叫人晓得她往素食里头放这些,只怕差事不保,还得挨一顿打,进收支出总有人刺探,何况郑婆子得了好,有多少个眼里放不下她的等着挑刺。
宋家积年当官,宋老太爷这一支官运亨通,便多有说是在通仙观里头供奉得好,就在宋氏这一支住着,山脚下俱是些宋姓子孙,有了钱钞,干脆就做了供奉,一年年下来,通仙观也不受别个香火。
通仙观在山间,比年都是宋家出钱看管,建得大影壁,进门另有内引桥,三门以内设了虚皇坛,供着三清祖师,东庑西庑供七十二星君,里头还建了个小戏台子,就是为着唱戏酬神的。
货郎人生得黑,端倪却端方,常来常往的,卖的又是女人家的东西,孙婆子坐在门边,只放小丫头出来,年纪过了十三四的,便不准她们离得近了。
事就这么畴昔了,石桂独来独往,她原就跟这些人说不到一块去,少了应酬的工夫,结实还打得更多些,货郎来一回,就置上些点心,算是跑腿的钱,三个饶一文,本来就是小本买卖,三十个转了手就能多出十文钱来,要不然也不肯这一趟趟的担货。
光是这一身衣裳就能值上百来两,更不必说新形成金轮银轮磁轮,另有银马银象银鱼银螺儿,再加上方瓶快意,凑一个八宝吉利。
石桂还存着让秋娘石头爹进城的心,城里再苦也比乡间好些,如果能有个几两银子的安家用度,秋娘也不必去摘花采茶,石头爹也不必去跑船了。
老羽士不肯挪处所,要打醮只得返来打,只说他确有些神通的,不能怠慢了去,老太太更是一样,羽士得作得青词叩玉皇,词儿差些,她的儿子在阴世里可不刻苦。
石桂一一应下,又问了郑婆子这打醮到底是何为,郑婆子咂咂嘴儿:“是替大爷办的,你少探听这些。”
宋家这位大爷,是八月里生的,过世了总有十七年,活着的时候原算过命,说他逢五破七不是好年初,死时候公然十七岁,老太太念着儿子,怕他在阴世里过不好,这才想着大抵例会,替儿子积一积冥福。
孙婆子趿了鞋子,一面束裙带子,一面往外去,一声喝如鸟散,她不独喝还骂:“里头外头都分不清了,闭眼的佛爷不怕,睁眼的金刚还不怕!”小丫头们嘻嘻笑,有些年纪的便都红了脸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