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氏素了一张脸,垂眉听着,一起归去就往小佛堂去,跪在佛前念了两卷经,这才放下朱砂笔,那一张黄纸上头印的圈圈,一大半儿都快填满了。
比年都要报帐,叫人去检察看那帐上可有他的姓名,这事儿老太爷叮咛了儿媳妇,叶氏却按了下去,家学这些子事哪个不晓得,就是宋二爷的亲生父亲在管,绕了几个弯子,钱都进了谁的口袋?纵要挑破,也不她该插手的。
连着茶梅,都把石桂紫罗那些个新仇旧怨听了一回,她拍一拍石桂:“不怕,不敢闹。”一个个都说紫罗不敢闹,可她恰好闹了起来。
宋老太爷在族中极有声望,到他这位子,家里族里哪个不把他当大背景来看,他年纪大了,最不耐烦同这些族人应酬,这些人一上门来,能自上辈子的事儿,一向说到现在。
叶氏不听也得听着,不但是听着,还得劝了老太爷息怒,这些事她不是不知,是晓得了结不能多说,一个忠心顺耳,一个顺心顺意,哪一个更讨喜好?
春燕开了箱子捡出一套文房来,叶氏原叮咛了叫她送去,可她有了年纪,那一个也不是黄毛小儿,又是到外院去,总归不当,眼儿一溜,廊下几个丫头都到了知人事的年纪了,小的又怕不慎重,叫人探听了事去,看到石桂身上,微微一笑:“石桂,你把这个送到竹林精舍给宋小相公去。”
少年心志果断,却交不出束修来,这才叫赶了出来,宋老爷好久未动气,这番气性却不小,宋家的族学,底子不必出束修,请来的是族里也读过书中过举的老学究为师,年年给了银子下来,凡是有些读书的,总有个家贫家富,富的不提,贫的给了衣裳饭食不说,另有一笔笔墨银子。
叶氏连眼睛都没抬,这会儿恰是陪着老太太做功课的时候,嘴里念着经,耳朵只当听不见,甘气这一场气好似拳头打进了棉花里,没处着力。
少年本来就是抱着成仁的心机过来的,叶氏又是见过的,看着虽不结婚,可却同他母亲有几分相像处,内心存了靠近的心机,又是一声谢:“劳堂伯母操心了,我这里甚好,没少甚么。”
一盏茶都要惹出是非来,更别说她摔了一跤破皮出血,不但差事没办好,还受了伤,归去没处说嘴,正碰上石桂这个旧朋友。
甘氏气冲冲去了老太太的院子,问一声叶氏如何就看她不上,连她送畴昔的东西,都得想着法儿的打烂了。
春燕抬眉看她,点了点头:“怕是水晶砚,不是玻璃的,我晓得了,你去罢。”晓得紫罗的性子必生口舌的,让厨房安排了饭食送到竹林精舍去,立时往老太太院里去了。
宋家是比年给族里银子的,就盼着族中有儿郎读书成器,传闻少年如许的文章倒从族学中被赶出来,本来有个母亲倒还好些,母亲没了,俱都劝他不必读书,不如学徒务农,有个谋生好赡养自个儿。
昨儿胡乱理了一间屋子睡,今儿见过了老太太,老太太却拉着那少年的手,问他生辰,这一问了不得,他竟也是个属蛇的,老太太一听他属蛇,眼泪就下来了:“外头那些个小僧小道也顾恤,如何自家人竟苛待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