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年都要报帐,叫人去检察看那帐上可有他的姓名,这事儿老太爷叮咛了儿媳妇,叶氏却按了下去,家学这些子事哪个不晓得,就是宋二爷的亲生父亲在管,绕了几个弯子,钱都进了谁的口袋?纵要挑破,也不她该插手的。
报给了管事的,管事的也不敢拿主张,如果扔出去惹出事来,如何也担待不起,叫厨房里奉上粥汤,他连喝了三碗,肚里还不饱,又下了一碗光面条来,葱花都没一颗,还全吃尽了,仍不肯走,要见宋老太爷。
叶氏不听也得听着,不但是听着,还得劝了老太爷息怒,这些事她不是不知,是晓得了结不能多说,一个忠心顺耳,一个顺心顺意,哪一个更讨喜好?
石桂捧了锦盒,晓得里头是笔墨砚台,谨慎捧了往外头走,竹林精舍她本来常去,等老太爷来了,就再未曾踏足过,叶氏给的是好东西,拿在手里沉得很,走到一半搁在廊上石栏歇一歇,左边夹道里头竟瞥见紫罗也拿了东西过来。
一盏茶都要惹出是非来,更别说她摔了一跤破皮出血,不但差事没办好,还受了伤,归去没处说嘴,正碰上石桂这个旧朋友。
石桂还是一样,只带耳朵不带嘴,说很多了,春燕在里头咳嗽一声,小丫头们吐吐舌头,各自缩了脖子不再说。
事报到叶氏跟前,着人去问,公然对答出来,这还不是远亲,同一个高祖,还没出五服的亲戚,管事的挨了一顿骂,派人报上去,老太爷闻声是个少年人,这才肯见,见了人再看文章,晓得家中无人,族里没人可靠,不想就此务农废了诗书,这才厚着脸皮过来相投。
叶氏规端方矩站着听,宋老太爷又把那过继的儿子拉出来骂上两句,人不在跟前,还骂得停不开口:“这些个本是他在管,竟不晓得?充聋作哑折了阴德的东西,少一个魁星经斗,他这辈子再放多少焰口都补不返来!自家没阿谁福分,便连读书人的钱都要贪没了?”
略一想就明白了,这是甘氏公开里找补,紫罗见着她,脚下更加走得快,石桂也不追逐,歇足了捧起来往前去,还没串过回廊,先闻声紫罗唉哟一声叫石子绊了脚,整小我扑倒在地,锦盒摔到地上,锦盖儿摔开去,里头的东西一声脆响砸在青砖地上。
“怕个甚,我看她敢不敢往太太院子里头闹,不说我们服侍太太的,就是这院子里到处一枝花,她如勇敢掐了,就能让她吃排头。”淡竹是个嘴快的女人,她这里晓得了,一院子就都晓得了。
叶氏素了一张脸,垂眉听着,一起归去就往小佛堂去,跪在佛前念了两卷经,这才放下朱砂笔,那一张黄纸上头印的圈圈,一大半儿都快填满了。
叶氏连眼睛都没抬,这会儿恰是陪着老太太做功课的时候,嘴里念着经,耳朵只当听不见,甘气这一场气好似拳头打进了棉花里,没处着力。
宋家是比年给族里银子的,就盼着族中有儿郎读书成器,传闻少年如许的文章倒从族学中被赶出来,本来有个母亲倒还好些,母亲没了,俱都劝他不必读书,不如学徒务农,有个谋生好赡养自个儿。
她想着感觉内心不当,去寻了淡竹,把这事儿奉告了她,绞着衣带子:“她如许记仇的人,在理都要搅三分,我这会儿还不定如何给她编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