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文心下了肩舆,细看这处田庄,比深宅大院更得她的心,里头叶文澜迎了出来,一年不见,全然换了一付装束,见着叶文心笑一声:“姐姐。”
船只泊岸边又费了很多时候,一艘一艘到港停下,装货的在一边,坐人的又在另一边,高升家的出去回报一声:“女人且等等,我们还得往内港去,外港这是卸货的处所。”
石桂晓得她的意义,这是看着女的到底不如男的力大能赚,按着箱子赢利,却不是按着人头算,两个男人抬一箱子,四个女人抬一箱,四小我分一分钱,可不就赚得少了。
不独是贫家小户的女儿家这么出门,坐轿的坐车的,里头另有西人,一样没人讳饰,路上也无人引觉得怪,入乡顺俗,她如果然戴个帽子出来,才是古怪了。
叶文心既叮咛了,石桂便像模像样的叮咛下去,高升家的瞥见她还叫一声石桂女人,看她就这么出了船舱,倒是一噎,如何也该带个帏帽才是,才想说这话,又把话咽了,进了漳州戴的人就少了,似她们如许的婆子嬷嬷更没论道了,到进了穗州,连大女人也没甚个好遮好掩的,就这么上街。
领导摇一点头:“可不能往那儿走,女人街不准男人进呢。”领头的领导就是男人,这个小女人是领导的女儿,十三四岁大,就跟着她爹出来讨糊口,石桂拉了她说了很多话。
宝芝做不了甚么活计,也不过是过来讲说话的,她爹也情愿她过来,总有一天五十文的人为好拿,相互说定了,她明儿一早就来。
绕过船埠街,南北货行的铺子里头东西堆得扑扑满,另有西人开的铺子,异化在本地人买卖中间,装潢得极其惹眼,宝芝的父亲除了当领导,也兼作中人买卖,宝芝便也说得头头是道,哪一处来的宝石货品好代价便宜,哪一处来的勾织布料做得细尺头长。
越是往里走,海水的咸腥味儿就越是淡,再往里些,便是地步房舍,高升往前一指,说是就快到了,走近一看是一处小小故乡,扎了篱笆,有四五间房舍,院子里头另有天井,说不上开阔,也是一处温馨地点。
叶文心一时看住了,秋娘绿萼两个也啧啧称奇,看着打扮像是夫役,可那里有女人当夫役的,身上一模一样的黑衣衫,扎了一条红腰带,脚上的鞋子也是一样,三三两两的聚在一处,有买卖来了就一道待客。
这些女工吃住都在一起,不熬蚕缫丝的时候还回家去,或做零工或打长工,自有中人替她们打理,收些中人用度。
从书里读到,如何也不比亲目睹到,蚕厂不时都煮着热水,因着要煮蚕茧,那一片的屋子都罩着雾气,走到边上人就出汗,里头的女子出来,早都已经换上了夏衣,几小我手挽了手,到对街去喝甘草雪水。
离得远了看不清楚,却晓得有些人头发是红的,有些人头发是黄的,秋娘那里见过这阵仗,咋了舌头拉着绿萼,西人不准出穗州,只得在穗州本地活动,外头天然没见过。
宝芝家里就只要她一个女儿,宝芝的爹带着她出来跑船埠赢利,客人看她年小聪明,又能服侍着女客,向来都要多给两个钱的,有钱赚了,也就无人劈面说嘴了。
她们初来此地,话言都不通,小女人官话说的利索,本地口音更不必说,不时到处民风风俗她都晓得,学着她爹还能说出几段掌故来,石桂赞她一声无能,她便飞红了面庞,又不住偷看石桂:“姐姐生得真好,真白,跟西人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