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头也确是奉告她了,奉告她俞婆子一条腿站废了,今后也立不直了,还大病一场,要不然他们早就到了穗州了。
一口汤喝了,更加抬不开端来,昔日是恩爱伉俪,这会儿竟连话都不能说了,隔着一桌子菜,好似隔着千山万水。
秋娘越听越沉默,石头把他这一起的事都说了,秋娘问他:“你就不问一问,我们过了甚么日子?喜子被卖到甚么处所?我被卖到甚么处所去了?”
秋娘是这么想的,问的时候却只问他:“你现在是个甚么筹算?”石头答不上来,他如果能解,早些年就不会处得这么僵,可他越是沉默,秋娘就越是绝望,不等他答便道:“你还没用饭罢,跟我走罢。”
秋娘攥着一把湿头发,阖了眼儿,把眼泪含在眼眶里:“今后他如果来,就接待一顿饭,他如果不来,隔上一月半月的,也去看一看他。”除了如许,是不能再多来往了。
母女两个在厨房里一言不出,烧火的烧火,炒菜的炒菜,两人都出了一身汗,炊火味儿染在头发上,秋娘盛了鱼这才说了得一句话:“等夜里烧点水,叫绿萼摘些茉莉花来,我们好好洗洗。”
从她嘴里再叫不出“娘”这个字儿,连婆婆这称呼也不想给了,石头见着她,半晌没言语,开首第一句,便是他和娘找了她们娘仨很多日子了。
石桂这下明白她们是在哪儿遇见的了,内心如何也不肯信,如何恰好就在那儿赶上了,还是在秋娘才听了书以后,秋娘又开了口:“你去打一角酒了,捡那十文八文的,这蛋跟粥汤我都端到喜子屋里去,你陪着他。”
肖娘子到饭铺来要米要菜,说是做给工人吃的,经手的是石桂,秋娘也确是晓得,这会儿没话找话,哪晓得正触中了她,秋娘半晌没出声,低头涮锅,又炒上两个素,这才做了蛤蜊豆腐汤。
想必是买给俞婆子的,才刚席上他筷子都没动过几下,鸡鸭更是一碰都不碰,只吃了一碗豆腐汤,还是本来在家的时候秋娘替他整治的那味儿,豆腐价贵,平常要吃也是河里摸的蛤蜊,买一块豆腐炖一小锅汤。
说到最后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秋娘公然笑暴露些笑意:“晓得你经不得烫的,天儿这么热,多加几盆凉水就是。”
他不信天下有如许好的主家,一文身价银子不要,就能放了她,还当秋娘是端的给人当了妾,俞婆子卖了她的时候,就是拿她给人当妾的,一起上全奉告了他,石头在金陵城里闻声的,又吃不准,只说秋娘找来了,一家子去了穗州,如何找来的,跟谁一道找来的,没人细说给他听。
石桂张口结舌,想问又不敢问,秋娘挤出一个笑来,推了她一把:“从速着,别担搁了,你爹住在城郊的冷暖铺里,归去的路不好走。”
秋娘晓得丈夫不擅言辞,他是破天荒的说这很多话,可却没有一句是她想听的,她想问一问,如果就这么没了呢?这条命是天老爷给的,如果没有呢?一家子就这么散了,他是不是还会赎了俞婆子。
石桂跟喜子一顿饭味如嚼蜡,面劈面不说话,都竖起耳朵听秋娘那屋里的动静,可那屋静悄悄的,两个既没吵也没骂,仿佛屋里底子没有人,等着天气将要黑了,秋娘送了石头出门去。
喜子已经晓得这事儿,姐弟两个相顾无言,喜子低了头,还睡在床上,秋娘不准他起来,她一向怕喜子那些年受了虐打作下病来,这会儿还小,等年长些,病症就全出来了,这才一点小事都看得重,喜子托着头叹一口气:“娘跟爹,是不是,不在一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