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女两个在厨房里一言不出，烧火的烧火，炒菜的炒菜，两人都出了一身汗，炊火味儿染在头发上，秋娘盛了鱼这才说了得一句话：“等夜里烧点水，叫绿萼摘些茉莉花来，我们好好洗洗。”
一桌子菜就摆在秋娘的屋里，石头坐在桌边，看着老婆忙出忙进，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立在窗边模糊约约瞥见个统了辫子的女人收支，这会儿还问：“是不是，我们家桂花？”
门前种着一小排茉莉花，这会儿恰是花期，细细白白一朵朵开得香煞人，粗茶水里放两朵茉莉花，立时暗香扑鼻。
石头腰都弯了，看着老了十来岁，海上的风吹着，出去跑船一年多，寻妻一起吃尽了苦头，赎出俞婆子就把钱花了个精光，她年纪大了又如何受得住站笼的刑，一条腿废了，人还病倒了，石头卖力量替娘治病，也不是没挨过闲言闲语，本地哪一个不晓得如许的大案，对他指指导点，说如许狠心的，过江的时候龙王都得派了虾兵蟹将吃了她去。
锅里头还炖着蛤蜊蛋，秋娘才学来的做法，本地这些东西卖得极贱，一篓都不消多少钱，拿葱油烧过了，就是下酒菜，秋娘学了这一招，因着石桂爱吃，就常做了来吃，费几个鸡蛋，让女儿吃得好些，把瘦下去的肉都给补返来。
石桂看她肯说话了，内心焦急松一口气，就怕她不肯说话，这才要紧，有一搭没一搭的问她的话：“今儿屋子修得如何样了？我传闻灶台都通好了，肖娘子在家里做饭呢。”
何况肖娘子一张嘴，把秋娘石桂吹上了天，说母女两个做了大买卖，这宅子且是小的，说不准今后买个三进的宅院呢。
喜子已经晓得这事儿，姐弟两个相顾无言，喜子低了头，还睡在床上，秋娘不准他起来，她一向怕喜子那些年受了虐打作下病来，这会儿还小，等年长些，病症就全出来了，这才一点小事都看得重，喜子托着头叹一口气：“娘跟爹，是不是，不在一块了？”
石桂心中忐忑，打底去打了酒来，交给秋娘，端着饭菜回了房间，本来缩着脖子恨不得不来，端的到了眼门前，又抓心挠肺的想晓得这事儿到底如何定夺了。
秋娘晓得丈夫不擅言辞，他是破天荒的说这很多话，可却没有一句是她想听的，她想问一问，如果就这么没了呢？这条命是天老爷给的，如果没有呢？一家子就这么散了，他是不是还会赎了俞婆子。
这下更不能问，快手快脚的繁忙起来，抱了细枝出去添柴，把火烧得旺旺的，秋娘用锅铲煎鱼，煎到两面金黄了，再下大料秋油红烧鱼吃。
说到最后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秋娘公然笑暴露些笑意：“晓得你经不得烫的，天儿这么热，多加几盆凉水就是。”
一起把石头带返来，买鸡买鱼，让他到屋里坐着，自家筹措个不住，留给他工夫去想，想好了再答复她。
秋娘当真洗了澡洗了头，石桂替她梳头，秋娘有一把好头发，让她看着都显得年青，她很想问一问石头爹如何样，隔着窗户瞥见一个背影，倦怠辛苦的模样，身上的衣裳补丁打着补丁，没见着的想好了不心软的，端的见着了又心疼他没一件好衣裳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