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桂拿过来一瞧,忍俊不由,五雷府上正端庄经写了三个雷字,底下却画了只小乌龟,怪道他师兄要打他了,一面笑一面摸了一把瓜子核桃出来,分给他吃。
点上灯,羽士们就绕着神坛念北斗经,上达天下闻地,消灾解厄,获福添寿,跟着就是放赦,不独此处放赦,老宅的家里也掐着吉时,宋老真人长跪,一干徒子徒孙也都膜拜下来。
台上演戏,台底下也是一出大戏,这些个石桂却不晓得,她们这些点灯的丫头,叶氏说她们辛苦,全给了两日假,放她们歇息,看戏也好安息也罢,全由着她们自个儿。
转头倒是阿谁小羽士,石桂冲他笑一笑,看他又换回那一身大衣裳,一付肮脏样,问他:“你又挨打啦?”
第二日就是唱戏酬神了,请了梨园子上山来,就在通仙观里的小戏台上唱戏,底下设了一溜儿交椅,面前摆了小香案,一碟一碟的点心堆成小塔样。
叶氏一只手叫她攥在手里,另一只手微微卷曲成拳,目光透过那一蹿而起,复又如常的灯花,垂眉敛目,微微一笑:“太太说的是。”
这一回打醮,宋家就想来人,是老太爷闭门谢客,一个外人都不带,连投上宋家的阿谁少年宋勉,这回也没能跟来。
宋老太太跟叶氏几个就在背面听经,看扬宝幡,夜里还得转九曲,宋老真人又焚一表,求满天星宿夜晚现身。
穿戴道袍拿着拂尘,发须皆白,年纪虽大了,走路却快,脚下生风袍带飞扬,立在坛上念佛看着确是神仙模样,怪道能当宋家的老供奉。
他道袍上头另有足迹子呢,满不在乎的抬起手来拍一拍,嘴里老气横秋:“哪个敢打道爷我。”骂别个是牛鼻子,到了他自个儿就是道爷,还对劲洋洋的把画符的黄纸拿出来给石桂看。
明天酬神听戏,她们俩个的坐位虽是挨着老太太的,甘氏不开口的说着吉利话,又拿了戏中典故去跟叶氏搭茬。
石桂邀了她一道,她却抿了唇儿摇点头:“我不去了,闹得很。”她想歇着,石桂也不强拉她玩乐,自个儿理了衣裳出门,见前面人挨人,退到最末,叫人一把掐了。
小羽士蹲着身问她:“你怎的了?”
上头唱戏酬神,那些供在神仙跟前的点心,都分发下去,观里的羽士得着些,余下的送到山底下宋家属中去。
尽是羡慕的看了石桂绿萼,两吊钱就是六个月的月钱,纹丝的银镯子都能打一只了,一面说一面推一推石桂:“你得了赏钱,可得做东道。”
戏要唱到夜里,连山下也有人上山来凑热烈,石桂昂首瞥见玉轮出来,忽的怔道:“今儿是甚么日子了?”
甘氏立在身后,折腾了两天又是烟又是火又是经,这会儿倦极了,闻声叶氏应和,心底嘲笑出声,眼睛扫到宋荫堂的身上,见他跟余容泽芝两个都是一付恭敬庄严的模样,内心不屑更深,一个二个装孝子贤孙,也不晓得孝的是哪一个,非得把这些全奉告宋望海不成。
他也没能念上一夜,到底年纪大了,下半夜了就换了他的门徒来念,自个儿回到大殿,打坐安息了一宿。
摆了灯上了十供,又得点灯,几个丫头仓促归去睡了个觉,没半天又起来了,吃上头倒没苛待她们,可累了半日,也就喝一碗姜汤发发汗,热手热脚的钻进被窝里,没一会儿就睡眯了畴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