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里中秋走亲戚,去了五六日,石桂内心惶惑然,盼着去了这很多日子就能返来,保不齐等会就家来了,身子坐直了往前倾,一双大眼儿巴盼望着巷口,馄饨摊子氤着一团团白雾,就盼雾里能走出陈婆子来。
要走的前一天,春燕把绿萼叫了去,隔得会儿又来替绿萼理衣裳,石桂怔得一怔:“她找着亲人了?”
良姜木瓜秋叶几个,还都红了一回眼圈,小女人家家又没甚个深仇,处了这很多日子,总有豪情,木瓜还叹她运道好,叫误卖出来的,还能找着爹娘,太太连她的身价银子都没要,就这么放了她出去,可不是好运。
只石桂房里愁云暗澹,她留了信,陈娘子却迟迟没有来,使了铜钱让货郎帮着看一看,每返来,都说门上挂着锁,人不在。
石桂木呆呆站着,一时回不过神来,蹲在阶前泪似雨下,她自来少哭,这会儿实撑不住了,也捂着脸不想叫人瞧见。
她给孙婆子也带三尺布,带不走东西,全给了她:“妈妈也别尽吃酒,身子不好。”一面说一面强忍了泪,想着秋娘喜子,不知甚时候才气再见,内心就似浸了黄连汁。
石桂归去把银子还给繁杏:“姐姐的情我记下了,东西没能送出去。”说着扯了嘴角苦笑,这一去也不晓得甚个时候才气再见家人。
石桂问了甜水镇有几个渡口,晓得有东西两个,谢过茶水,走身便走,一起走一起问人,先去了东渡口,里头是鱼市,还没出来就一股腥味,一身短打,扎跟腰带,石桂晓得如许的处统统人记分,扛多少拿多少银钱,往那儿一问,却有好几个叫陈大郎的,石桂一时茫然,同名同姓这很多,她一个个认了,却没一个是陈娘子的儿子。
石桂越想越能行,怀里把一家一当都戴齐了,包了个小包裹,塞着给秋娘做的裙子,给喜子做的小书袋,另有石头爹做的护腰,连于婆子她都做了件外衫。
别个房里欢天喜地,别苑再好也没有老宅里头日子舒畅,小丫头们只当出来玩了一圈,这几日货郎的货还更好卖些,一个个都想着带些东西归去送亲送友。
对外只说绿萼是叫拐子卖出来的,现在找到了爹娘,太太仁慈还把她还给家里,让家人带着她走了。
家里这会儿不知风景如何,田里就要收麦子了,收了麦子又能有一笔钱,再苦还能苦得过罹难当时候。
良姜在背面拍一拍她:“我们都齐了,就差你了。”声儿低低的,怕她哭,可石桂这会儿反而没哭,站起来拍一鼓掌,跟着良姜出来了,良姜挽了她的手:“别怕,我们总要返来的。”
石桂笑不出来,脸上神采却松一松,快步往孙婆子那儿去:“妈妈,我走了。”孙婆子叹一口气,挥了手:“从速着,别叫人等你。”
再折去西渡,这头是运竹子木头出去的,倒比东渡洁净些,石桂依法去问,那人连连点头,说是陈大郎在工棚里安息,要带她往窄巷子里去,石桂见着黑漆漆一片,里头俱是些光着膀子的男人,退了一步:“烦大叔请了我哥哥出来。”
她等了一刻,搁下茶又问:“陈妈妈的儿子可一道去了?”见那婆子摇点头,内心猜想他没去,陈大郎平素不见人,走亲戚不定就能一道去,说不得他这会儿还在渡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