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里中秋走亲戚,去了五六日,石桂内心惶惑然,盼着去了这很多日子就能返来,保不齐等会就家来了,身子坐直了往前倾,一双大眼儿巴盼望着巷口,馄饨摊子氤着一团团白雾,就盼雾里能走出陈婆子来。
两封信一封是给陈娘子的,一封还包在包袄里头,抱着布跟药,还回了松竹精舍,她本来就说是出去买东西的,看门的见她公然抱着东西进门,也不问她,石桂一起绕到了孙婆子处,她是外院的,这回只怕还是不能跟归去。
她等了一刻,搁下茶又问:“陈妈妈的儿子可一道去了?”见那婆子摇点头,内心猜想他没去,陈大郎平素不见人,走亲戚不定就能一道去,说不得他这会儿还在渡头。
石桂急仓促归去清算了东西,把能带的都给带上了,加上繁杏给的二两银子,她算一算有六两多,内心有个大胆的设法,想由着陈婆子把她赎出去。
石桂心口怦怦直跳,她本来当绿萼是个不大不小的费事,厥后便感觉这女人确有不幸处,手工致人也未几话,只记取人好的这一点,就值得来往。
邻居是个接生婆,看她哭得站都站不住,内心猜也猜着了:“但是主家要走了?”如许的事,也是平常,离了故乡,哪知流落到那边,一辈子都回不来。
凌晨露水湿了石阶,石桂坐在小杌子上头抱了膝盖,眼看着树影越来越清楚,方石道自一丈到两丈,手指头扯着石阶边和得杂草小花,一朵朵掐得满手花汁,站起来都能瞥见路的绝顶了,陈娘子还是没来。
她给孙婆子也带三尺布,带不走东西,全给了她:“妈妈也别尽吃酒,身子不好。”一面说一面强忍了泪,想着秋娘喜子,不知甚时候才气再见,内心就似浸了黄连汁。
再折去西渡,这头是运竹子木头出去的,倒比东渡洁净些,石桂依法去问,那人连连点头,说是陈大郎在工棚里安息,要带她往窄巷子里去,石桂见着黑漆漆一片,里头俱是些光着膀子的男人,退了一步:“烦大叔请了我哥哥出来。”
别个房里欢天喜地,别苑再好也没有老宅里头日子舒畅,小丫头们只当出来玩了一圈,这几日货郎的货还更好卖些,一个个都想着带些东西归去送亲送友。
只石桂房里愁云暗澹,她留了信,陈娘子却迟迟没有来,使了铜钱让货郎帮着看一看,每返来,都说门上挂着锁,人不在。
那写信的人把她高低来回看了好几遍,小小丫头把将去那边何地说得明显白白,宋老太爷也是本地驰名誉的人物,待石桂说到三年五载返来消夏必跟过来的时候,两只手紧紧抓着包裹布,差点又要淌泪。
石桂在大门口守了两日,出船那一天,一大早扫了院吃紧往门边去,山上雾气浓,笼着石道,零散有人走畴昔,樵夫猎户,就是没有陈娘子,她自个儿也晓得,这会儿还不来,那必是不会来了。
家里这会儿不知风景如何,田里就要收麦子了,收了麦子又能有一笔钱,再苦还能苦得过罹难当时候。
春燕看她一眼:“太太都替她筹算好了,你看看另有甚个东西是她的,替她理一理。”绿萼统共就呆了一个月,发下来衣裳鞋子只一个小包裹,再有些珠子手镯,放在荷包里,石桂把钱全给了孙婆子,自个儿身上倒没余下来,看看绿萼东西实在少,如果早晓得,也能给她余上些,多的没有,五十一百总能救她的急,还想拿着给她送去,春燕摆一摆手:“给我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