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望海当着人请罪,在老太太屋前长跪,可哪一回返来不是咬牙切齿,恨不是谩骂这老虔婆早日升天。
叶氏这儿的丫头再不会缺吃缺穿,听得话音就知石桂是认了干亲了,门上廊下的婆子们也分得些,晓得她乳母就是郑婆子还笑一回:“原是她,这么排着,你倒要叫一声姨。”
捡了些福橘金饼儿,把干丝梅豆留给繁杏春燕两个,干丝是春燕爱吃的,梅豆是繁杏爱吃的,春燕笑一回:“见着你乳母了?”
石桂点点头:“乳母不放心我,特地让姐姐叫我了去。”郑婆子也确是用了心,春燕才吃一口就晓得是南门湾观音庵里的做的干丝,笑着收了:“替我感谢你乳母,这两日就能腾出空来,你先姑息着睡,过两天自有你的屋。”
郑婆子得了这句话,进了门就跟着钱姨娘到了远翠阁,钱姨娘几主要推了她,郑婆子都只腆了脸笑:“这差事是太太给的,姨娘安生是姨娘的心,我却不能不办事。”
如果大房再讨一个叶家女,二房还不叫挤到角落里去了,甘氏想着自个儿的儿子,就一阵阵的心疼,一个叫荫堂,一个叫敬堂,敬的是谁?
郑婆子更加觉着她攀上了高枝,春燕本就喜好她,繁杏还许了她的假,这丫头看实在诚,却把眼心子全用在这上头了。
郑婆子鼻子里头哼哼出声:“得了,我又不是不知,能进那院里的,就没一个省油的,就没传出甚么不好听的来?”
石桂温馨听她说,把那指桑骂槐话都滤畴昔,由着郑婆子把怨气都吐出来,等她吐尽了,又替她再续上一盏茶,郑婆子这才略平了气,睨她一眼,问道:“这几日那边头的可折腾你了?”
就算是赖在钱姨娘这儿了,郑婆子手上有本领,做的素菜钱姨娘确是能多吃几口,叶氏每天问讯,晓得她能吃得下了,还赏了郑婆子一吊钱。
“我不会的多,跟着姐姐们学就是了。”她嘴上不说,郑婆子却晓得她内心都明白,只等着她自个儿把家扔到脑后去,这后半辈子总也能吃香喝辣了。
本来连同一批出去的丫头也你连着我,我连着你,石桂是悔怨认下了郑婆子当干亲的,可若不是郑婆子,她也难安身。
一时吃不准她叶氏院里过得如何,搁了茶盅儿,撮了烟叶子,擦上火吸一口,两年没沾,在别苑时想也无用,这会儿却馋得不可,吸上一口冲了鼻子:“这是你姐姐送来的,好些年没尝过这一口了。”
这一回她却没哭,把那双鞋子攥在手里细细摩挲,舍不得上脚穿,摆到枕头边,衣裳收进笼子里,拿了那一包糖果点心到处罚了:“我乳母给的,我那里吃得了这很多,姐姐们一道用罢。”郑婆子给她的情面,不送白不送。
郑婆子早摸清楚她是个吃软不吃硬的,这么丁点儿大的小丫头,离了亲人故乡,待她好些,让她有个家,可不戴德戴德,看她抱了包裹不言语,还悄悄抚了她一把:“你这孩子,今后就拿我当亲娘对待,再别起甚么胡涂心机了。”
甘氏同叶氏间的第一件恨事除了宋望海,另有便是进门时的嫁奁了,叶家自发亏对女儿,满满一百二十抬,抬抬摆得满铛铛,运嫁奁的三桅船都开出来五条,载得满满的,从桃叶渡抬出来,到尚书后巷,渡头上东西还没全摆下来,第一抬已经进了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