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晓得叶家竟连玻璃都带了来,一块玻璃隔一块毛毡子的搁在箱子里头,边角塞进软絮,取出来擦拭过,廓清透亮,石桂瞪了眼睛盯住那玻璃,眼睛一眨都不眨。
屋子已经理出来了,叶家来的下人一水儿石青色的比甲,婆子们俱都干清干净,领头的说话轻声细语,春燕一问,是叶家女人的养娘任妈妈。
叶氏不料侄子竟也跟着上京了,倒犯起难来,本来屋子是替叶文心一个预备的,宋荫堂自七岁以后就住到外院去了,现在叶家可不但要至乐斋有处所住。
春燕从速跟她问好:“妈妈既是表女人身边的人,交给妈妈也放心,这是我们老太太太太给的,给表少爷读书用。”
石桂久久不语,几百年前就有了,她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吐出来,又低了头,还跟在春燕背面进了屋子。
给春燕的是应景菊叶纹金镯儿,春燕不肯受,冯妈妈需求给:“我们女人少爷客居叨扰,总归要烦着女人。”
春燕这才收下了,带了几个丫头归去复命,一样样的回给叶氏,叶氏面上淡淡的,抬一抬手止住了:“叫厨房里空一个灶头出来。”
再问是甚时候有的,淡竹便不耐烦起来:“你还要当窖工去不成?这东西早有了。”到底如何个早法,却说不明白了。
两个丫头一对眼儿,本来传闻叶家如何如何繁华,叶氏自来不露,现在看个来送选的女人,倒都吃一惊,这还不算,冯妈妈给她们的打赏是一人一个小金钟的坠子。
她扯一扯淡竹的袖子,假装赞叹的模样:“我没见过,这是把冰敲下来了不成。”她假装全然不懂,成心问问这东西是从那里来的。
任妈妈早来一步,就是打理姐弟两个糊口的,摒挡完了叶文澜,便又跟着去幽篁里,才迈悦竹小径便笑起来:“到底是姑姑侄女儿,我们女人旁的不爱,就爱这一管绿。”
才在至乐斋里还不感觉,到了幽篁里,才晓得这叶家女人有多么讲究,外头糊上新纱,里头的隔断原就嵌了玻璃,又全给拆下来。
郑婆子脸上这才都雅些,却还是咂了嘴儿:“等你有假,也回家去看看,你姐姐姐夫也想着你呢,前儿才来讲要给你跟葡萄一人做一件衣裳。”
屋里也有水晶壶水晶杯,可那是打磨出来的,跟这个再不不异,石桂自打落地就在兰溪村,没见过不晓得的东西实在太多,瞥见甚么想起一些来,还是进了宋家,听着三言两语的,才晓得这会儿并没有海禁。
淡竹晓得的更有限了,再问她如何烧出这东西来,她摇了头不知:“这玻璃窖那是皇家的,哪个晓得如何烧。”
石桂几个是打动手的,看着婆子们安排家具,窗纱都是新换的,这会儿也全掀下来换新的,才要上手,任妈妈笑一回:“不劳着几位,我们小少爷不要窗纱,要烧花玻璃。”
垂了水晶帘儿,供着玻璃花,细绒地毯子铺设了,碧玉盆儿装着贝母珊瑚树,连琴上垂的流苏都是珠玉的,灯是嵌宝银象驼水晶,淡竹石菊也都开了眼界,薄纱帘儿一层层垂着,冯妈妈来回看过了,这才点了头:“这才可住。”
宋之湄是真病还是为着犯过奖惩装病,无人去探究竟,宋望海却为着女儿到叶氏这头来,叶氏落式微抱怨也无人晓得,他坐了一盏茶,甩袖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