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文心抿了唇儿一笑:“并不累,沿岸秋色恰好,看着倒也能解乏。”
尸首一送返来,老太太就疯魔了,抱了儿子的脸,一声声的承诺他,替他娶叶氏,圆了他这个心愿。
兄长另有宦途要走,面前就有捷径,怎肯舍近求远,叶氏嫁了以后,除了报安然给母亲嫂嫂,一言片字都未曾写给父兄。
眼看就要失态,春燕提了壶儿替叶氏续茶,叶氏借着她上前的工夫阖了阖眼儿,把眼眶上那阵热意忍了下去,再抬手吃茶,一口苦茶绕着舌尖,苦得透辟心扉,这才渐渐顺过气来,把茶盏一搁,又是四平八稳的大太太。
等醒过来,就瞥见嫂子陪着她,母亲已经躺倒在床,除了哭连话都说不了,嫂子叫哥哥逼迫着,大了肚皮跪在叶氏床前,口里叫了她的奶名:“我晓得你内心苦,可你就不想着替他续香火?今后能有子子孙孙,冬衣节有人烧衣给他添,寒食节有人供食给他吃,不竭了他在阳间的这碗饭?你真的肯嫁,那两个恨不得给你烧香叩首,把你当菩萨供着。”
三十天挨过大半,叶氏接着信还满心欢乐,兵变已平,连仗都不打了,宋郎天然能安然返来娶她。可谁晓得就是最后那几日出了事,碰上了流寇,摔上马来就义一条性命。
叶文澜跳出来,带的小厮僮儿都去了至乐斋,一个玩着无趣,回身往廊下一看,眼儿溜一圈,往丫头们跟前站着比了比,一下就指了石桂:“你过来。”
这些个丫头里,就只要石桂跟他普通高,他穿了见客的靴子,还比石桂高出一点来。里头老太太太太看着,石桂只得陪他,陪少爷女人玩如许的事最难,她带弟弟能打能骂,秋娘石头向来不说,可这是少爷,得供着,玩甚么才合他的情意?
晓得叶家姐弟今儿要来,余容泽芝早早来了,瞥见祖母拉着表姐不住说话,等说完了,才上前相互见过,相互拉了手儿曲膝,问一声好,全了礼就又坐归去。
父亲把宋荫堂堕马的真相奉告了她,战事都快息了,他晓得家里如何也不肯应,便投笔从戎,想挣一份功绩返来,再去求了宋老太爷,把她娶进门。
叶氏的母亲过世以后,嫂嫂曾写了信来,说这很多年,没一刻能忘,眼睛哭得瞎了,闭门只是念佛,连儿子给她存候,她也向来不见。
叶氏自来八风不动,这会儿开口声儿却发颤:“冯妈妈,这些年身子可还好?”这是她母亲年青时候的贴身大丫头,宋荫堂堕马的动静传到叶家来,她寻死不成的时候,便是朱杏跟另一个丫头日夜轮番守着她,怕她想不开再寻短见。
她年事不轻,头上头发都白了大半,宋老太太细心一瞧:“这但是冯家的?”
宋老太爷也没想到儿子握了十来年的笔,会有如许的胆气,内心已经肯了,开口却道:“也不必你立甚么功劳,你只要在虎帐里呆足一个月,我亲身上门替你聘了叶家女。”
叶文心不解其意,因坐在老太太身边,身子便斜签着,闻声老太太说话,头微微一偏:“祖母谈笑。”
叶文澜还是个半大的孩子,坐了这好久早就乏累了,眼睛盯着屋外头,一会儿看花一会儿看树,老太太养过男孩儿,见着他就喜好,笑了一声:“叫人带他往花圃子里头逛一逛,陪我们这些老骨头坐着,怪败兴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