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丫头规端方矩的垂了头,眼睛盯着鞋面,石桂自进了院子,膝盖就由不得自主了,叫跪就得跪,一起跪上来,才知奴性是如何来的,先时跪总感觉膝盖发硬弯不下来,跪得久了跪很多了,这些也就渐渐不在乎了。
薄薄一张木板床,底下垫了厚棉絮,石桂这上头不刻薄本身,墙上班驳处把那些个琐粗布头贴上去,拼出一幅画来。
石桂咋咋舌头,怪道要这很多泉水,叶文清不吃,这水是伶仃给丫头们吃的,石桂原在村里吃的是河水,哪个肯费这工夫去山上担水来,家家要下地,讲究的人家那是作妖,见着了叶文清,才晓得甚么是真讲究。
石桂还在咋舌,哪晓得玉絮这一句却犯叶文心的大忌,才还懒洋洋歪在美人榻上等吃茶的,忽的坐了起来,手边的玉盒一扫落在软毯上头滚出去,身子不住起伏:“哪个进宫去?你们自个儿想作鸡犬,就逼迫了我不成!”
石桂不耐烦听她闲扯,干脆拿了箩儿往外头去,玄月娘还在叨叨个没完,石桂就已经坐在廊劣等着差事了,来交常常有停下来的,她都立起来问一声,没一会就把院子里头摸了个清楚。
垂了水晶帘儿,铺了织丝毯儿,一屋子见不着艳色,待昂首一瞥,见着堂前挂的雪中柿子图,才见得一点点明快色采。
进门就是粉彩大缸里头养着荷花鲤鱼,这会儿早就不着花了,只见得一片绿意,圆盘似的出了水,帘儿一动,叶片就微微摇摆,屋里一刹时就清冷起来。
昨儿宴上吃了酒,今儿便有些头疼,一早上打发了丫头往永善堂跟鸳鸯馆送信,老太太还叫厨房做了醒酒汤来。
叶文心才来,院子里头还搁着箱子,丫头婆子来回穿越,捧盆的提盒的,石桂和玄月站在门边等着,琼瑛领了她进屋去,隔着水晶珠帘儿见她长发披在肩头,显得肩窄腰细,身子孱羸,拿花露漱过口,吐到小银盂里。
石桂笑一声:“妈妈谈笑。”闪身进了院子,寻到春燕把要水的事儿说了,泉水担下山来,一天一买,送水的车就在停在后巷子,要多的也没有,春燕从叶氏这里均出半桶来,递到她手里:“你去回表女人,从明儿起,多要一桶。”
石桂这才晓得运出去的那几只元青花是做甚么用的,开了缸儿翻开青布,里头封的是雪化成的水,家里的山泉已然是从城外山上接了来的,叶文清竟还觉着不成吃,一口都饮不下去。
两个一前一后报了名儿,玄月从速伏身道:“还请女人赐个名儿。”
小陶瓶里还插了一枝月月红,等得了空,再顺手画几幅画贴上,这屋子固然狭小,瞧着也不那么阴冷了。
石桂松了一口气,又听叶文心道:“你这名儿倒好,石桂石桂,石中生得桂花树。”她不过随便打趣一句,石桂摸不准性子不敢接口,玄月去拿余光瞟了石桂一眼。
叶文心这里,除了冯妈妈两端跑,琼瑛玉絮是一等,六出素尘是二等的,除了她跟玄月,另有之桃蕊香是三等的。
这场火气发作过了,那里还吃甚么茶,她这般火气,玄月原就没进门,这会儿更不敢进了,玉盒子里头的香粉珠子滚了一地,盒盖儿就落在石桂脚边,她蹲下身拾起来,拢了一手的香珠。
石桂立时笑了:“等我取个竹箍桶儿,摆到门口,门上就晓得每日里要两桶泉水了。”一院子两桶,算着幽篁里人少,便只给了一桶,哪晓得不敷吃:“我去同春燕姐姐说,女人这儿再要些泉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