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头东西没了,可小院里的桃花树倒是年年都着花成果,屋子无人打扫,小院门窗紧闭,可那一株桃花树却越长越高,花枝隔墙伸出来,从漏花窗里看出来,满满落了一地。
等叶老太太没了,小楼就给关了起来,里头的东西全搬空了,父亲下的令,说这很多年了,留着又无能甚么?
叶文心心头悄悄一颤,只这么一句话,她就想把自家晓得的合盘托出,叶氏这么看着她,叫她眼眶一热,差点就要落泪,可她只红了眼圈:“我出门的时候,母亲大病一场,这会儿也不晓得好些了没有。”
这些个东西样样贵重,杯子是桃花雪洞杯,连小茶扇儿都是缂丝的,妃红色模糊透光,看着不起眼,六出还特地叮咛了她,叫她细心着火苗,叫火星子燎着了可不好。
说着打了帘子迎叶文心出来,又是筹措茶又是筹措点心,石桂候在廊下,想了一夜还是预备把这件事情瞒畴昔。
头发挽起来,穿了一件家常旧衣,趿了绿底儿绣竹子的毛睡鞋,吃过茶,歪在罗汉床上抽石桂背书,听她张了口就一气呵成,半个字也没打咯愣,点一点头,又顺手从嫁妆里出去眉笔来,在白绢子上写了字,问她哪个是哪个。
这是透过琼瑛奉告叶文心,这原也是正理,到了别人家里,客随主便,叶氏虽是亲姑母,上头另有老太爷老太太在。
春燕笑了:“放心罢,我们太太一贯挂记取女人的病症,前些天夜里都未曾睡实。”两句话撤销了琼瑛的顾虑。
琼瑛□□燕拉了往外头来:“叫她们姑侄两个说说私房话,我们也在廊下晒一晒太阳,背面天一凉,可就没这么好的天儿了。”
“我们太太暮年滑胎落了病根,这东西,连老爷自个儿都不吃的,专给老太太太太女人三个吃用,我们老爷可真是孝子呢。”叶老爷奉养母亲是出了名的孝敬,病榻之前亲口尝药,为着母亲沉痾,也不晓得在城里布施了多少香油香火钱,还广施粥米给贫病孤寡,扬州城里哪一个不晓得,叶老爷是大孝子。
叶氏伸手接过来,一摸信封昂首看了过来。
琼瑛只当这位姑太太是个冰雪人,看她还是念着亲戚情分,到底松一口气儿,把叶文心平素爱吃甚么奉告了春燕:“我们女人爱吃不爱味重的,吃口平淡,鸡鸭鱼吃的多,狍子獐子鹿肉夏季里也吃得些。”
石桂明天写了三张大字,还真拿了《千字文》归去,叶文心教了十句,她不独把这十句读出认出,还都写了一回。
“你母亲,这些年,身子可还好吗?”叶氏很久才抬开端,看向叶文心,问出这么一句话来,她已经晓得沈氏沉痾的动静了,一大早就打发了人要往扬州送药送信去。
春燕又问叶文敬爱穿甚么,要拿了缎子给她做些衣裳:“赶巧了,家里两位女人也要做新衣,我看表女人爱淡色的,同我们太太一样,只老太太爱看后辈们穿红,跟着就是年节里,要不要也裁一身红的。”
她从袖兜里摸出那封信来:“这承担里的衣裳跟这封都是我临行的时候,素姑托付给我,让我必然要亲手交给姑姑。”
叶文心却不承诺她,只看了窗外道:“这会儿是谁在点炉子?”隔着窗户只见竹径边有个青衣小丫头,琼瑛伸头一看,笑了:“是女人新收的弟子,这会儿怕是在煮弟子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