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石桂抱了衣裳自个儿返来串线缝袖口,葡萄和衣躺在床上,见她出去“哧”了一声:“两条腿儿恨不得作八条腿儿迈的,如何今儿肯歇着了?”
在老宅里猪肉都算是粗吃,到这儿竟算是大荤了,郑婆子应下声来:“你们两个,这事儿可不准张扬。”
石桂满脑筋是竹笋换钱的事,晓得葡萄一面尝味儿一面偷睨她,也不去计算这些,等竹笋烧肉上了桌,她分着一块,拿肉汤拌了饭,竹笋倒是管够的,只肉少了味儿不敷。
一大碗竹笋烧肉吃得干清干净,几个婆子看着石桂拿汤淘饭吃,自家却做不出这穷酸样儿,石桂不计算,总归她是新来,人又生得肥大,脸颊凹出来,看着肚里就闹饥荒,她吃的多,也没人笑话她。
石桂攒下来的钱端的换了布来,素色无花潮兰布,裁下三尺来,做了一身衣裳,余下的零头就做了帕儿,石桂是会裁衣裳的,却拿了布头去叩孙婆子的门,买了些瓜子,抱着布说要跟她学剪
孙婆子看了她就笑:“你才多大点儿,就要学起剪裁来了,你屋里阿谁,这会儿了连帕子琐个边儿都不成。”
孙婆子一筷子夹了麻牌大小的肉,往嘴里塞了直流油,一面大嚼一面道:“你那里晓得,阿谁吸灯油的鄙吝鬼,在镇子上包了一个,花娘爱俏,鸨儿要钞,他这芝麻丁点儿大的管事,不抠克了我们,拿甚么去供!”
石桂晓得她日生不满,笑一回,抓了一把炒货,葡萄最爱吃这些,可这东西价贵,石桂等闲也不买,买来的除体味馋,要么是送给了郑婆子孙婆子,余下的大半进了葡萄的肚皮。
石桂央了孙婆子帮着裁衣裳的事儿,郑婆子没话说,葡萄却不欢畅,石桂聪明勤奋,有眼睛的人都能瞧得见,同她一个屋里,却没停的时候,先还感觉是个玩伴,再看那里是玩伴,满眼的乱飞,卖了竹笋又晒起嫩竹叶来,自家吃不起茶,嫩竹叶晒干了也能泡茶喝,摘了一篾儿,房里都泡了起来。
石桂提了肉归去,这会儿天是晚了,要买的菜早就买下了,郑婆子也不怪她,叫葡萄帮手,一面烧肉,一面拿筷子挑了尝味儿。
葡萄性子懒,十文能买上四五条帕子,她如何也不肯脱手,买她来的时候倒是勤奋了一段,跟着就似这里的人一样,见天的闲,她倒有父亲,可自打卖了她就没来过,光身一个,一小我吃饱了百口不饿,心上没牵挂,日子也就得过且过了。
她嘴巴甜脸上笑,孙婆子便替她开了门,这院里也没甚都雅管的东西,俱是些竹桌竹床,干脆开了由着她在里头挖笋:“你甚时候好了,就叫我。”
子粗珠串儿手帕巾子鞋面腰封,样样都要有,缺的就是钱,能有这么个别例,她如何不欢畅。
越不缺人,越不会想到她们来,不比及宋家人来消夏,可不得一辈子呆下来,叹了会儿,放开布教石桂裁衣裳。
竹子这东西落地就长,生的长了就成了竹,林子里无人打理也不是甚个疏竹了,生得又密又高,这些挖了,还了结花匠一桩苦衷。
裁。
石桂有了盼头,葡萄却只要三日的热性儿,统共换了三十文,就不肯再干那粗活计,整天吃了便犯春困,没一会儿就窝在檐下打盹,那里肯往山下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