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桂未曾想会赶上这个,站在门边呆住了,手上还拎了东西,正不知如何开口,陈娘子眼睛一扫瞧见了她,看她拎了两手都是礼,冲她招一招手:“从速出去,把门儿带上。”
石桂站也不是坐也不是,陈娘子却也不弱,上去就是两个耳刮,两下就把银柳打软在地上:“贱浪蹄子,当你自个儿是个甚么好货,你如果个好的,如何把你卖出来,见着主家就想爬床,张了的腿儿你合不拢,你即喜好这个,可不衬了你的心愿。”
她吃得醉了,就跟开了话口袋似的,半是提点半是警告:“那些门前立狮子,墙上刻诗书的人家,才端的是吃人不吐骨头的。”说完这一句,还打起酒鼾来。
石桂清算了碗筷,陈娘子还吃酒配猪头肉,一口口抿了,一面吃一面打了个饱嗝,笑眯眯的看了石桂:“你且放心罢,我应了你的事儿,定给你办了,你白大娘也还记取你呢。”
陈娘子进了屋子,石桂听她哭个不住,内心虽讨厌,到底出去扶了她,把她安设在厨房里,替她倒上一碗热水。
石桂只当没闻声,也不晓得银柳嘴里这个她是谁,还是烧火褪毛,切了雪菜滚进竹鸡汤里,端了汤锅往正房去:“婶子不及用饭罢,我去买一把细面,下到汤里吃。”
陈娘子见着她满面是笑:“今儿如何来?但是放假?”
一口应下来:“你放心罢,便我不下乡,也有人去,我让人替你带个信儿。”媒婆这行当少不得下乡,总有熟谙的,叫人带问一声也不过就是嘴皮子碰一碰的工夫。
揪了她的头发把她按在地上,白腻腻的脸颊沾了一地灰,卖主意银柳这模样干脆甩了手:“陈娘子,这小我我也不要了,进我的门不甘心甘心可不成,如果出去了还见天的闹,可不赶了我的客,就是模样再好,我也不敢留她。”
眼睛却没看着石桂,反望着厨房,口里还肯停:“见着个男人说句甜话就真当自个儿飞上枝头,高枝落不住脚,滑下来跌死你。”
石桂替她盖了薄被子,回到厨房瞥见银柳还只怔怔坐着,才刚还说不甘心的,听着陈娘子那一番说辞,竟震惊了心肠,可这条路走了半半截,再没有转头路可走了,如果连陈大郎都希冀不上,就更没人能托负。
陈家断子绝孙,骂得鼓起,还拿脚踏在绸衫上踩上两脚。
石桂出门买了细面,郑婆子又叫切了些猪头肉来,竹鹧鸪本就生的嫩,滚得几下就出了美味儿,切好的雪菜下到汤里,两小我就着锅,把一只竹鹧鸪吃得干清干净,跟着把面下出来,连汤都喝了。
陈娘子失了一笔买卖,阴恻恻的往地上一瞥,笑一声:“早些时候怎不来,这都下了种了,哪还儿另有好货,地里收成如果好,你且得来岁罢。”
陈娘子此时也不点破,只应下替她传信,又拿了两盒子糕给郑婆子,一盒子给石桂,收了她一付鞋垫,还了她两条帕子。
陈娘子一闻声说认了郑婆子当乳母了,公然是个会来事的,内心这口气不松,一面舀了汤喝,一面道:“你也是当丫头的,心可别大,自家是个几斤几两可得摸得清楚,上头就是一板子打死你,契上也写得明白了,今后这生存亡死,可不相干。”
银柳伏在地下哭,她先不过是假嚎啕,越是想越是悲伤,竟真哭了起来,陈娘子啐了她一脸,她还止不住,说甚个明净洁净身子跟了陈大郎,原就是大话,她这付身子早就叫本来主家的少爷给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