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如水这般的别扭,王玉溪的神采倒是安闲安闲很多。他安静地,毫无波澜地望着她,那温热的目光如是一泓温热的泉水,仿佛此前的统统纠葛都未曾存在。
“伏流?”闻言,周如水沉吟半晌,忆及伏流是名动诸国的圣僧,也是惊奇地问王玉溪道:“三郎亦信佛法?”
见周如水一瞬便转了心机,一举一动,一笑一颦间,都是发自内心的愉悦。王玉溪不由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声音低而澄彻的,淡淡地说道:“来此与故交饮茶。”
每一次当她落寞彷徨,当她不知所措,当她孤影单只的时候,他老是会忽如其来地呈现在她的面前,呈现在她的身后。这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却又恰好,还真的就是有这么巧的事!
王玉溪的话,直是一语中的。闻言。周如水稠密的长睫眨了又眨,心头猛地便是一震,一时也是又恼又羞,嘴上更是不自发地一喋低低的抱怨道:“你甚么都晓得!你还晓得些甚么?你有甚么不晓得的么?”这般明目张胆的羞恼抱怨,就仿佛近在面前的王玉溪听不到似的。
可不是,如何又是你么?
她们看着冰冷的晨露一滴滴自树梢滑落进周如水的发间,又看着那露水缓缓地自她的发梢滑入她素白的颈项。而至始至终,她都温馨得不像个真人, 也美得不像个真人。在如许的安静中, 两个小沙尼对视一眼, 俄然,都怔愣着,不约而同地想到了佛祖拈花, 迦叶一笑。这么想着,便也都不由一顾三转头地窜进了庵前的树林,心不在焉地修剪起了枝头的枯芜枝蔓。
听了他的话,周如水轻蹙了蹙秀眉,树荫下的光芒有些暗,六合间充满了寒气。她微微一颤,迷惑不解隧道:“三郎星夜赶来,倒是过门不入么?我是因想见母后而不得见,才不得不跪于庵前。现在三郎来都来了,竟也过门不见伏流?”
闻言,周如水微微皱起了眉,她看着他,想着现下的景象也感觉丢脸。如此,神采不自发便白了一瞬,那模样孤单自失得很,却又透着荏弱而无坚不摧的美。少顷,她的小手一巴掌便拍在王玉溪的手背上,温热一触即逝,她倔强地吸了吸鼻子,刚强地说道:“我不起,还不能起。”
闻言,王玉溪的眼中闪过了一抹淡笑,他悄悄地反问她道:“溪本败兴而来,现在兴尽而返,有何不当?”说着,他泛着温润波光的双眸浅浅一扬,又是温声地问周如水道:“小公主同回么?”
阳光垂垂变得刺目, 一全部夜里,周如水都挺直着背脊生硬地跪着。彼时,她的膝盖早已经麻了,怠倦也叫她的五识都变得恍忽了起来。积夜的凉意更是叫她昏昏沉沉, 寒彻入骨。头顶,初升的艳阳却又正炙烤着她,叫她整小我都好似被扔进了极热又极寒的窘境当中。
说着,她又笑盈盈地问他:“三郎何故来此?”
她缓缓地低下了头去,那白嫩小脸上的神采,实在不知是喜,也不知是悲。紧接着,便见她俄然孩子气地,烦恼地用双手捂住了脸,闷闷地,乃至有些刁蛮的,娇侬地说道:“如何又是你!”
一时候,二人的眼神在空中直直对上,这一眼,好似是一场斗,也好似是一场舞,是日出东方的独一温存,也是末日袭来的没顶之灾。
少卿,王玉溪淡淡地扫了一眼庵门大开的兰若庵,微微弯下了身,不紧不慢地朝周如水伸出了手,他不疾不徐地,暖和地说道:“别跪着了,起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