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满见赤武沉吟,这便接道:“尝闻首位郡首痴心一仙,频频遭拒,求之不得,心若死灰,这便自逐于此,划地而封。因那神仙身负九日之力,故老祖自号‘钟满’,隐晦‘水火不相容也’。”
正自考虑,陡闻那郡首厉声呼唤,赤武抬眉,闻一声脆响,定睛再看,那郡首头颅竟旋过一周,身首异向。赤武疾步上前,方见其颅稍作挪动,恐是颈骨尽碎,唯皮肉相连。
钟满闻言,不由抚心,独自喃喃:“满儿遇公子,初见即知,天赐夫君;惜得……”钟满抽泣,轻道:“郡首常叹,过尽千帆皆不是;满儿虽见君帆,倒是旱海行舟,孰弥悲哉?”
钟满闻言,两臂拢于身前,轻道:“公子但是嫌弃满儿?”
钟满轻哼一声,笑道:“唯知日宫弄氏得此力,你又非仙家,如何得之?”
“为何我无正阳之力?”
钟满抬手揩除泪滴,悲道:“吾亦名钟满,皆是以关梅郡世代郡首唯以此称呼之。关梅,下坎上坎,险上加险。钟满,取‘中满’之音。”
赤武不解,半晌不敢有应,陡闻钟满再道:“如果为救满儿性命,公子可愿互助?”
殿中人这方定睛,细细打量赤武一番,不过半刻,已然惊道:“童男人,生为正阳之命,养为正阳之身,却无正阳之力!”稍顿,其又猛咳,接道:“竟不早献于我?”
钟满含笑:“献之,吾当如何?”
钟满一笑,一字一顿道:“失之交臂,实在可惜。”
赤武见钟满脚下未有稍停,直往殿内而去,不及反应,钟满已是启门,赤武见其内幕状,惊而惕息:这正殿甚大,纵横皆过五十丈,殿内熙熙攘攘,白叟黄童尽有,约莫数百,皆是跪立,不见其面;正殿座上,乃一女子,脸孔已是狰狞,额上薄汗,粒粒接落,虽是坐姿,然两腿两臂独自扭曲,身上骨节凸显,观之可怖!
赤武见钟满自行启门,直入内堂,着缃色轻浮外衫,罩衣轻弛,亵衣得表,那酡红色映得其面羞媚非常,连那亵衣上所绣梅枝亦是明透可见。
钟满再上前,距那座上郡首不过一尺,抬手重抚其面,见其口唇已开,舌体渐软,涎液四流,已至下颌。钟满这方已袖口稍拭,叹道:“老祖郁郁,终是丧志,灭神而去。那梅株秘闻犹存,自孕其神,化形为女,便是关梅郡首第二。后代郡首皆寿九百,染梅之病,终将以此可怖之态去世。”
赤武心惊,吃紧调息,徐行随钟满向内。待得近前,赤武稍一点头,见殿下世人,原是失了气味,面色煞白,手膝与地订交之处,已然融没,模糊难辨。
第二日,待得巳时将过,钟满方现,见赤武早已候于正堂,这便启唇轻道:“公子请随我来。”言罢,垂眉不欲再见赤武,出了院门便直往西北疾走。
殿中人轻笑,吃力启唇,青筋一跳,应道:“再过一时半刻,便是你居此位,受此罪,何需多礼。”
赤武一震,然钟满未有少停:“老祖将秘闻一柱五宝照水梅立根瞻云台,以花叶细枝化郡民百人,当日郡内落雪,千百年未见停滞。郡上世人后便长居此处,不入不出。”
“生吾百年,不过为了现在。”钟满踱步向前,见郡首两掌尽开,十指分往八面,形如枯枝。钟满心下稍显不忍,轻道:“见此境,已知八百年后苦果。”言罢,侧目凝睇赤武,泫然欲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