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堂倌见他脸容陌生,却对店里的分茶、糕点了如指掌,就连本身的诨号也叫得一丝不差,不由暗觉奇特,奔到他身边,点头哈腰地倒了茶,陪笑道:“这位相公几时来过咱王家?您瞧小的这记性,竟然一眼没认出来,恕罪恕罪!”
四顾了望,西南角火光熊熊,照得四下亮如白天,雨丝如箭。满街如热锅蚂蚁的行人中,涓滴不见伊人身影。转头再看时,连洛原君的马车也找不到了,又是惊恼又是懊丧。
他又急又恼,忽想,白玉蟾既是为了洛原君而来,必然还要跟随厥后。因而折身奔掠,跟着洛原君马车急行了数条街,摆布扫望,始终未见白玉蟾。当下趁乱跃上坊墙,又沿着墙头抄足飞掠,腾身上了鹤林宫的檐角阴暗处。
也不知过了多久,白玉蟾俄然站起家,许宣一凛,转头朝驿馆望去,只见几个白衣人撑着伞,夹护着一人上了马车,正欲拔足上前,却见那人青衣长髯,高瘦清隽,绝非方才的颜公子。
许宣嘲笑一声,拣了张角落的桌子坐下,朝那尖嘴猴腮的堂倌招手道:“刘猴子,给我来一壶本年的日铸茶,再来一份海盐蛇鮓、一盘炸刀鱼、一盒酥油鲍螺和一盘九色果子。”
此次南下临安前,为了劝服完颜亶,许宣扯谈说从蒙前人那儿探得动静,耶律大石不甘失利,已遣使赵宋,企图联手大宋、西夏、高丽一同伐金。没想到竟真的在此撞见这耶律大石的私生子!这小子身兼西辽王子与西夏富豪两重身份,野心勃勃,蒙古事败不敷一月便泛舟西湖,还大摇大摆地假装成“金国太子”,虽不知是何诡计,但明显不是为了游乐。莫非本身偶然插柳,一语成谶?一时竟有些啼笑皆非。
张宗懿惊魂不决,酒已吓醒了大半,只道是画舫年久失修,船底漏水而至,抓住舫主、梢公,一顿凶神恶煞地踢打喝骂。颜公子忙拉住他,塞了舫主几锭银子,笑道:“李太白诗云‘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伦送我情’,本日这西湖之水何止深千尺,再加上诸位交谊重逾泰山,以是才将这舫船压沉啦。”双眸却电光四扫,似在寻觅何人作怪。
许宣心中嘲笑,这厮应变极快,修为倒也不浅,一时候却想不出他究竟是谁,又为何冲着本身而来。
许宣抬开端,望了眼上方“王家分茶酒坊”金光灿灿的牌匾,心底五味交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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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未几时,刘猴子公然便端着菜肴果子风风火火地上来了,还给他多加了一壶酒和一碗河豚羹,笑道:“许相公,这壶‘春红酒’和河豚是小的贡献您的,另有甚么叮咛,您固然说。”
许宣打着伞,远远地站在暗处。隔着濛濛雨帘、重重人影,“她”更如镜花水月,如此悠远,又如此迩近;如此陌生,又如此熟谙。心念百转,悲喜交掺,端望得越久,反倒越觉恍忽,不知彻夜这统统到底是真是幻。这一刻恨不能冲上前去,抱住她问个究竟;下一刻又担忧只一开口,她便散如泡影,本身立即从梦中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