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听一声低吟,白素贞从木榻上支起家,不早不晚,偏在此时醒过来了。
接着又听“哧哧”连声,油灯重又燃起。
那婆婆神采公然变了,眼白翻动,缓缓道:“小娃娃,你认错人啦。我只是个又瞎又瘸的乡间老太婆”
“有恩必报赵思廉,有诺必践楚柏元”。
门缝火光吞吐,木闩被青紫色的刀焰刹时劈断,柴扉敞开。
赵思廉笑嘻嘻隧道:“赵某见地陋劣,不知‘六合棺’为何物。敢问这位婆婆又是何方高人?你我素不了解,何出此言?”
雷声滚滚,暴雨如注。
想不到相隔经年,竟在这茅山脚下又遇见了她。她称这瞎婆婆为“九师妹”,语气怨毒,莫非后者与她系出同门,也是魔道中人?
烈云狂“哇”地一声,喉中腥甜直涌,喷得白衣殷红点点。
动机未已,又听一人哈哈笑道:“这可巧啦!你是‘有诺必践’,我是‘有恩必报’。你信守诺约来抓捕这两兄弟,我则是捐躯报恩,救他们分开这里。不知楚兄可否看在昔日情面上,给赵某一丝薄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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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宣正待脱手,却见那盲眼婆婆拄杖上前,颤声道:“这位官人,她是老身儿媳,过门已丰年余了。前些天与我儿子同染风寒,双双得了痨病,卧床不起”
身形方动,“砰砰”连声,瓦木碎炸,屋顶、窗口齐齐窜入九团火焰,马呆呆、烈云狂疾风似的拔刀扫挡,背上、腿上仍被火团击中,“哎哟”连声,倒地翻滚。
两人又惊又怒,方知面前这瞎婆子竟是深藏不露的绝顶妙手。
“霹雷隆——”
白素贞蹙着眉,神情恍忽,听若罔闻。
马呆呆转头望去,神采骤变,又暴露那冷傲迷醉之态。
握住那华服美人的手, 朗声道:“若蒙娘子不弃,吾愿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屋中世人,皆可为证。如有虚言,天打雷劈”
魔门十祖当中,公认凶焰最炽、修为最高、最阴狡多智的,便是“九鼎老祖”楚柏元。当初峨眉山上,许宣虽有葛长庚元神附体,仍被打得大败亏输的。今时本日,他虽已脱胎换骨,重见这魔头,仍不免涌起三分顾忌之意。
楚柏元没认出他与白素贞,环顾世人,扬眉浅笑道:“叨扰了。鄙人冒然拜访,并无他谋,只是奉守承诺,来追拿这两个小淫贼。”
暴风鼓励,灯火摇摇欲灭。暗淡中,世人的影子如妖魔忽隐忽现。
“痨病?”那黑衣人烈云狂一愣,继而放声大笑,“痨病气色还能这么好,老虔婆,你看我是傻子么?”挥手便欲将她推开。
她格格笑道:“十五刚过,我的声音可不是女娃儿的声音,敢问你这瞎老太婆是如何看出我是一个‘小娃娃’的?”
楚柏元哈哈笑道:“这位老夫人真会谈笑,一个全无修为的七岁孩童,一个经脉尽断的残废男人,哪个会是几天前大败张天师的帝尊本尊?倒是中间的这位小娘子真炁充盈,不成小觑。莫非帝尊修了阴阳转化之术,变成了女身?”
白素贞神采恍忽,还是在低头思考着甚么,浑然不知他们在议论本身。
听她最后一句话,明显也早对本身起了狐疑,当下冒充狠恶咳嗽,一边忍痛暗聚真气,一边点头道:“妈,你常说‘傻人有傻福’,我若不是为人笨拙,又哪来的福分,娶得这等如花似玉的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