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京兆府的驿馆中,韩绛盘膝坐在枣木打造的软榻上,闭着眼,和着琵琶声打着拍子。一袭青色的道服松松穿在身上,头上没带冠冕,仅插了一根木簪。留着一把长须的韩绛,现在看上去只是一个落拓得意的老墨客。
“游军判,下官……”
王文谅当个旅途闲话一样说得轻描淡写,韩绛便没去多想,小事罢了。“韩冈、吴逵没跟你一起来?”
与王文谅不期而遇,吴逵只感觉本身沾了一身的倒霉:“王文谅这厮最是恶毒,惯会争功委过。他部下有一蕃将唤作赵馀庆的,本是两人约期至金明故寨巡边,但王文谅走到半路,传闻前面有敌,便退了归去。等赵馀庆到达金明寨,发明没人来,也撤退了。这件事本是王文谅有罪,但王文谅却妄称赵馀庆负约不至,害得他到现在还关在牢里。”
只是司马光和韩绛都是同一辈官员中的佼佼者,韩绛不过是先行一步罢了,论名誉,论资格,司马光毫不在韩绛之下。以是司马光来拜见韩绛,仅仅是将大要的礼数尽到,对于韩绛在永兴军路军事上的指手画脚,他都是冷酷而规矩的全数回绝掉。不肇事,这就是司马光的政见。非论是整修城防,还是用兵横山、河湟,又或是奉即将兵法,他都持反对的态度,底子不跟韩绛合作。
“我乃邠宁广锐军都虞侯吴逵,受命来此拜见相公。”吴逵从怀里取出一份公文,递交给守门的军官。
“如何这么迟才到?”
京兆府驿馆的四周,现在围着一圈保护,少说也有两三百人之多。大门前的站着两名高壮如熊的大汉,一柄长柄的红色战斧,不过斧身要比浅显的战斧大了一半去。
茶香袅袅,琵琶铮铮。
‘只可惜不是进士……非经正路而出,此辈可用,却不成重用。’后半句韩绛留在了心底,并没有说出来。但不管如何样,对于韩冈的到来——即便并不是到宣抚司来报到,只是经太长安赶去都城——韩绛也是乐于屈尊见上一面,看看比来暴得重名的韩玉昆,究竟是个甚么样的人物。
韩冈悄悄点头,与游师雄重新见礼。吴逵在旁看得赞叹不已,暗道韩冈公然是横渠弟子,交友遍天下,哪边都能碰到熟人。
而现在韩绛信誉王文谅,偏袒蕃人,广锐军高低没有不恨的。今次韩绛要巡查诸边军州,但环庆路近曰大雪封山,北线大顺城没法走通,只能号令环庆众将到京兆府相会。王文谅从庆州收到动静仓猝南下,而吴逵辛苦巡边返来,看到号令也仓促赶往京兆府,这就是为甚么两人会相会在兴平县的一间小堆栈的启事地点。
游师雄两眼一亮,欣喜叫道:“你就是韩玉昆!?”
“小人不敢担搁,只待雪势稍减,就往京兆府赶来。至于吴逵和韩冈他们的路程,小人就不晓得了。”
韩冈笑了一笑,上前一步,躬身施礼:“小弟韩冈,拜见景叔兄。”
韩绛对劲的点着头,这就是他看重王文谅的启事,“若大家都像你这般用命,何愁北疆不宁?”
“相公,王文谅到了。”韩绛的随身老仆出去禀报。
“吴逵,如何现在才到?!”中年文官也不等吴逵赔罪,“还不快点出来拜见韩相公?”
“……鄙人恰是游师雄。”中年文官迷惑的看着韩冈,固然面前的这位高个儿的年青人是跟吴逵一起前来,但如何看都不像是武夫。一时想不起究竟是在那里跟他见过,中年文官终究放弃回想,低声问道:“兄台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