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润的男音复兴,“既然温娘子觉得这是一种笃定,不如就随鄙人的笃定试上一试,如何?”
“主子!”一个青年男人大步跨出去,声音虽未决计拔高,却带着丝短促。他身着棕青锦服,腰佩松垮的玉带,额上淌着两行薄汗,显见是敏捷赶来的模样。
温绮罗目光微凝,手指轻触着那温碗茶盏的边沿,指尖微凉,似在借这半晌的触感理清本身略显混乱的思路。
如若说此前她的一举一动,皆源于复仇的棋局,那么本日却徒生出几别离样的滋味,连她本身也不肯沉思。
他性子向来沉稳,很少如此开朗,但对着面前的温绮罗,仿佛统统波澜都被她撩动,乃至一不谨慎就失了分寸。
赵十一闻言微怔,这才认识到这间雅室中另有旁人。
珠帘后的江知寂望着她,目光幽深如墨。在这清越喧闹的雅间里,他那一句话仿佛比窗外洒落的阳光还要灼烈。
温绮罗微微抬首,目光扫过来者的面庞,随即又敏捷移回茶盏,神采间波澜不显,却在心底感喟一声。
赵十一听罢,略显茫然,却不敢多问,只得低宣称是。
温绮罗美眸微弯。
因着多年陪侍,他早已摸清自家主子的脾气,老是沉着沉稳、不沾人间俗务,可近些日子,每当这温娘子来茶肆相见,那冰冷冷酷的气场仿佛添了几分模糊的热气。
屋内氛围奥妙,半是和顺半是嘶哑,统统未曾透露的感情悄悄在无声里暗潮涌动。
赵十一一愣,“主子,那些人来头不小……”
好似方才两人唇齿比武间,那点点波纹,皆藏于无人处的眉稍眼角。
半晌后,江知寂走出珠帘,站定在雅室中心。
赵十一见她一拂袖便出了雅室,忍不住悄悄瞥了身后的人一眼,只见他站在珠帘后,目光紧紧追跟着那道背影,竟有种令人费解的怀念与凝重。
温绮罗轻声道:“郎君似是看得通透,只是绮罗不知,再见又是何夕。”腔调轻而软,却似清风中落了一颗石子,激起江知几心底层层波纹。
“待温娘子远走之日,京中再无能与我饮茶的知己,便是繁华似锦,也少了番灵气。”
江知寂不天然的眸光微闪,低声道:“人间之事难以预感,可如故意,缘分自不会等闲散去。”
岁岁年年,这欲望似烙印般雕刻进她的心底,却也让她心生几分无措。
江知寂沉吟半晌,终是朗声一笑。
温绮罗垂下视线,纤长的睫毛微微颤抖,遮住了眸中翻涌的情感。
护国寺那夜的点点滴滴,如走马灯般在脑海中闪过。她几近能感遭到他温热的呼吸,另有四目相对时的灼烈缠绕。
江知寂隔着珠帘望去,本来略显缠绵的神采顷刻收敛,好似刚才那笃定的摸索,不过是风过无痕。他淡声说道,“赵十一,何事这般莽撞?”
虽是看不清她的神情,但她略带游移的语气与寂静之间的奥妙,他倒是捕获得清清楚楚。他本要度量安闲闲适的态度与她闲话,可现在竟生出一缕难以言喻的欣然。
温绮罗被他看得有些不安闲,就在她想要转移话题时,他却应道,“与温娘子,自是岁岁年年,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