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截撕得相称仓猝的衣袖,上头笔迹更混乱不堪,龙飞凤舞四字:后发制人。
姜斯面露踌躇,沉默一晌道:“回禀陛下,此既非凶策,亦非吉策,而乃凶中藏吉之策。”
仿佛是他方才换衣裳时顺手撕的,上头歪七扭八四个大字。
这下一旁另一名臣子也听不下去了,出列道:“卜筮问天,岂可儿戏?陛下万莫慎重!”
亥时正,未央宫前殿灯火透明,圣上亲临,重臣齐聚,掌天文历法的太史令立于旁侧,正中太卜见长公主迟迟不至,叨教天子是否先行卜筮。
“我凶煞你个芝麻着花!”
薛璎一笑:“魏公子既晓得‘后发制人’,又怎会不知‘兵贵神速,事不宜迟’的事理?大典准期停止,不会延后。”
“可甚么?朕渴了,李福,给朕斟水!”冯晔气得脸颊通红,差使完身边宦侍,持续说,“朕与你说,皇姐不在,这卦象不作数,等她来了,再卜一次!”
薛璎拥被裹身,表示孙杏儿搁下帐帘,随即道“请进”,转眼便见一赤甲男人大步而来,在距她床榻三丈处停下,行了个不那么到位的礼,说:“长公主。”
薛璎微微一愣,低头看了眼手中字条,随即道:“那便承你吉言了。”
林有刀本来筹算入宫,是因统领羽林卫的傅洗尘养伤在府,他担忧皇宫有变,以是预备领一批精锐待命于宫门四周,以备万一,但现在添了个魏尝,就意味着必须得见薛璎一面。
世人紧盯龟板,姜斯离得比来,一双眼越瞪越大,急禀道:“月主西宫,女子乱国之象!”
卜筮一事,先筮后卜,筮定休咎,卜看具象。姜斯颔一点头,当世人面,攥起刻刀往一面龟板上篆刻下求问之事,而后引烛火往上头灼烧。
这就是说,虽今女子乱国,君臣倒置,却已有英杰横空出世,并终究十年以内大定天下,还大陈以君圣臣贤,政清人和的气象。
魏尝能来到这里,天然源于林有刀相帮。他是以并未辩驳,只稍稍昂首看她一眼,模糊得见纱帐内,她靠着床栏,一头青丝如瀑泻下。
姜斯称“是”,净手后,从五十根蓍草里抽出一根摆在台上,再将残剩的一左一右二分,继而取右中一根夹于指间。
西宫便是天子地点的未央宫,太白为君,月主西宫则意味为臣者篡权,再添一条女子乱国,如此指向已然相称了了,答案呼之欲出。
一片死寂般的沉默里,一名老臣出列上前,朝天子叩拜下去:“卦象已显,请陛下早作定夺,扼危难于抽芽之前!”
敌进我退,按兵不动,乘机而行,是为后发制人。
群臣听罢面面相觑。女子乱国一象可说心照不宣,英杰出世倒是指谁,可在这庙堂之上?
冯晔嘲笑一声:“你们倒另有喊冤的嘴皮,方才朕的皇姐遭人信口歪曲,可曾有机遇回嘴一句?”说罢甩袖就走,与李福道,“去永宁殿!”
“你是说……”林有刀复苏过来,“太卜能够经人授意,从中作假,歹意诽谤长公主?”
“皇姐如何了?”他问。
话音刚落,外头便传来宫婢的声音:“殿下,羽林卫林有刀请见。”
孙杏儿见状,忙从袖中抽出一截布条,说:“殿下,这是您方才昏睡时,有刀交给婢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