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李臣典不但彩地死去
"春药?"李臣典眼中射出欣喜的光彩,仿佛看到了一个绝色女子。"拿出来看看!"金桥从葫芦里倒出两粒丸子放在手心,李臣典一把抓过来,细心看了看,又放到鼻子边嗅了两嗅。丸子很浅显,黑褐色的,无特别气味。"你这春药有甚么功效?"李臣典本年二十七岁,十五岁投奔湘勇,充当曾国藩的亲兵,厥后又跟着曾国荃,打起仗来英勇不怕死,十余年来立了很多军功。此人最大的特性是贪女色。耐久带兵在外,也没有在故乡讨老婆,他到处瞎来,每打胜一仗,占一城池,第一件事便是叫亲兵为他抓女人。营官如此,信字营的官勇个个效尤。信字营成为吉字大营中民风最坏的一个营,但兵戈也短长。曾国荃从不是以责备李臣典,李臣典也便有恃无恐。他早就传闻江南女子娇美,打金陵城时便以此为钓饵,鼓励士气。打下城后,他身先士卒抢女人,连洪秀满身边的宫女也不放过。固然李臣典年青力壮,但毕竟经不住过分的戕伐,这些天来常觉精力不支,昏昏欲睡。他只传闻过有春药,却向来没见过,更未吃过,这时候有人送来,真可谓饥中食、雪中炭,喜得李臣典抓耳搔首,心花怒放,恨不得就去尝尝。
第八章 殊荣奇忧
邢金桥前脚出门,李臣典后脚就把门关死了。他忙取出三颗丸子来,用上好的白酒化开,一口吞下,在营房外转了几圈,内心像有一把火在烧,浑身顿添千斤之力,看看还不到两刻钟,他实在按捺不住了,唤几个女人出去。李臣典如疯似狂地跟这几个女人厮混了一通,公然感觉结果极佳。到了夜晚,他又取出三粒,用白酒化开喝了,内心策画:明早邢金桥来,必然要他说出配方。若好说话,便用两三千两银子买来亦值得,若不好说话,便用刀架脖子来威胁。上半夜,李臣典仍精力抖擞,斗志畅旺,谁知到了下半夜,四肢便像散了架一样,一点力量都没有了,底下却流泄不止。第二天茶饭不思,病势越来越沉重,第三天满身形销骨立,已不成人样了。
曾国藩传闻李臣典病危,大出不测,仓促赶到神策门外。曾国荃将李臣典的病因奉告大哥,曾国藩恨得半天做不得声。来到李臣典的床头,见几天前还是一个活力勃勃的战将,现在却病得如同骷髅普通,刚才的满脸肝火,一时化作无穷哀思。
李臣典见他如此说,思疑之心大大消弭,为防万一,仍从中挑了一粒递给邢金桥。邢金桥看都不看一下便吞了下去。
"祥云,祥云!"曾国藩悄悄地呼喊,一边用手摸着李臣典的额头。连续呼唤几声,李臣典才缓缓展开眼皮,两只眼睛已完整失神了。李臣典看了半天,终究认出曾国藩来:"中堂大人,我不可了。"声音细得像一根游丝,曾国藩只得俯下身去聆听。李臣典说着,又艰巨地抬了抬手,却举不起来。曾国藩帮他抬起手,只见他指了指站在一旁的胞弟李臣章。李臣章从速俯下身来:"哥,你有甚么事要叮咛?"李臣典望着曾国藩,断断续续地说:"臣章的猴伢子过继给我……今后朝廷……有赏下来……便由我的儿子……支付……"说着说着,头一歪便闭了眼。李臣章伏在哥哥的胸脯上放声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