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国荃在英王府里摆下丰厚的酒菜。这顿饭一向吃到夜里,曾国藩正要解衣睡觉,国荃排闼出去了:"大哥,有件要紧事跟你筹议。""甚么要紧事?"曾国藩奇特地问。
"全数运去。"曾国荃毫不含混地答复,"用船运,我已想好了。用旧木板钉五十口大箱子,估计能够装完,内里再放些旧书。别人问起,就说运书回家。返来时再沿途买几箱人参,犒赏此次有功将官。""沅甫,你不能如许做。"曾国藩满脸正色地说,"军中饷银很紧,除吉字营、贞字营外,其他各部都已欠饷多月,你如何能将这笔巨款擅自运回家去?再说,世上没有不通风的墙,你就不怕别人指责你私吞贼赃?此事千万不成为!""大哥,你也太当真了。"国荃微微一笑,不当一回事,"私吞贼赃?军兴以来,非论是八旗兵,还是绿营,哪个带兵的将帅不私吞贼赃?就拿我们湘勇内部来讲,又有几个将领不将金银运回湖南故乡的?迪庵活着时,运回家的银子何止十万二十万!现在希庵在皖北,又是一船一船地将贼货运回湘乡。他家的田少说也有五千亩,记在别人名下的,就更不知有多少了。只要我们曾家,大哥管得严,我们几兄弟都不敢多带一两银子归去。可别人是如何看的,大哥想过没有?没有一小我信赖我们不私吞贼赃,都说黄金堂现在名副实在地堆满了黄金。""谁讲这些没按照的话?"曾国藩愤恚地说。
"大哥,道光二十三年,你初度放了四川主考,得了二千两程仪,忙着寄回一千两,并附一张长长的清单,亲戚朋友、左邻右舍都写到了,我和四哥、六哥当时不睬解,本身家里很紧,得了点钱,何必要如许散开。大哥开导我们,说亲朋畴昔支撑甚多,有的已大哥了,若不早点给他们点钱,今后怕没法酬谢了;还密意地回想起南五舅说要给你当伙夫的话。我们看后很受打动,最后完整按大哥说的办了。大哥,你能够不大清楚,这些年来,因为你要做清官,家里没有多的银子,导致很多亲戚对我们生了怨气,说是担了个浮名,一点实惠也得不到。"曾国藩笑了起来,说:"当我曾家的亲戚真是委曲了他们。""大哥,我晓得你是要做一个无半点瑕疵给人指责的圣贤,但产业不能不置,子孙的饭碗不能不考虑,嫡亲老友的要求不能不满足。这类事大哥你就莫管,让我来做。我不怕别人讲,我也不想做圣贤,我讲的是实在。再说,安庆城里的财产都让弟兄们分光了,伪英王府的东西归我和贞干亦不过分。""沅甫,我平时是如何教你的?才打下一个省会,你就如许吃紧忙忙置产业,显摆气,倘若今后真的由你打下江宁,你岂不要把伪天王宫里金银都运回荷叶塘?"见大哥动了气,老九不再开腔了。这时贞干出去,手里拿着一叠纸:"大哥,这是保举单,各营将士都在催发,你就从速过过目吧!"曾国藩接过来,一张张地翻看。保举单上的名字,曾国藩大部分不熟谙,也弄不清大家的功绩如何,明知此中必有很多不实之处,他也无可何如,正要提笔具名,却俄然瞥见了一个名字,便问:"厚二,这个金益民是不是金松龄的儿子?"贞干点了点头。曾国藩发怒了:"他还只是个十岁的孩子,就请以把总尽先拔补,赏戴蓝翎,给人晓得岂不笑掉大牙!"曾贞干不慌不忙地解释:"大哥,自从金松龄被处身后,他的老母妻儿活得太不幸了。我晓得大哥厥后对此事也有些悔怨,但人已死,无可挽回,便只要对他的儿子尽点情意了。大哥不要健忘了,金益民的爷爷曾经救过母亲大人的性命。""到底是个小孩子,又远在湘乡,离谱太远了。"曾国藩说,口气较着地和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