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数运去。"曾国荃毫不含混地答复,"用船运,我已想好了。用旧木板钉五十口大箱子,估计能够装完,内里再放些旧书。别人问起,就说运书回家。返来时再沿途买几箱人参,犒赏此次有功将官。""沅甫,你不能如许做。"曾国藩满脸正色地说,"军中饷银很紧,除吉字营、贞字营外,其他各部都已欠饷多月,你如何能将这笔巨款擅自运回家去?再说,世上没有不通风的墙,你就不怕别人指责你私吞贼赃?此事千万不成为!""大哥,你也太当真了。"国荃微微一笑,不当一回事,"私吞贼赃?军兴以来,非论是八旗兵,还是绿营,哪个带兵的将帅不私吞贼赃?就拿我们湘勇内部来讲,又有几个将领不将金银运回湖南故乡的?迪庵活着时,运回家的银子何止十万二十万!现在希庵在皖北,又是一船一船地将贼货运回湘乡。他家的田少说也有五千亩,记在别人名下的,就更不知有多少了。只要我们曾家,大哥管得严,我们几兄弟都不敢多带一两银子归去。可别人是如何看的,大哥想过没有?没有一小我信赖我们不私吞贼赃,都说黄金堂现在名副实在地堆满了黄金。""谁讲这些没按照的话?"曾国藩愤恚地说。
"你筹算全数运回荷叶塘?"曾国藩面有愠色。
曾国荃在英王府里摆下丰厚的酒菜。这顿饭一向吃到夜里,曾国藩正要解衣睡觉,国荃排闼出去了:"大哥,有件要紧事跟你筹议。""甚么要紧事?"曾国藩奇特地问。
安庆城九门,数南门最为高大、宽广,这一年多来南门一带仗打得少,粉碎不大。曾国荃选定从南门进城。明天,南门外扎起了一座高大的牌坊。牌坊上装潢着松枝、绸花,并吊挂着四个大红灯笼。担负南门外批示的是吉字前营分统李臣典。
"雪琴呢?"曾国藩发明欢迎的人群中缺了立了大功的彭玉麟。
"他到池州府去了,过几天就来。"国荃答。
轿队在英王府前停下。"英王府"三字横匾早已砸烂,换了两江总督衙门黑底金字竖牌。承平天国喜好绘画。英王府里到处涂画着有关天父天兄的宗教画和歌颂天王、英王及称道承平军军事胜利的各种丹青。现在,它们全数被白石灰粉饰了,唯独大门前照壁上的那幅画还保存着。那是一株盛开红花的桃树,树干上爬着一只猴子,猴子手里拿一根木棍,戳着桃树杈上的一个蜂窝,四周是惊得乱飞的小蜜蜂。曾国藩鹄立在照壁前,问:"这幅画为何没刷掉?""大哥!"曾贞干走上前说,"这是封侯图。取蜜蜂和猴子的谐音。九哥说这幅图还要得,这是大哥今后封侯的喜兆。""甚么乌七八糟的东西!"曾国藩满脸不悦,"长毛不学无术,拿猴子来比侯爷,岂不荒唐绝顶!堂堂总督衙门哪能容此不伦不类的涂鸦。从速把它刷掉,另写'清正廉洁'四字。" "是!我顿时叫人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