檄文写好后,曾国藩命大量誊抄,四周张贴,务使闹市僻壤,大家皆知。办好这件过后,他又开端考虑另一件大事。
现在,他想起蟒蛇精投胎的传说,想起陈敷的预言。公侯将相,真的已是指日之间的事了!当年的文弱墨客,真的已是窜改乾坤的巨人了!
如许一场堂堂正正的讨逆之战,出兵前夕,该当有一篇檄文!由辛弃疾的词,曾国藩俄然想到了骆宾王的《讨武曌檄》。当年那场瞬息溃败,不起任何感化的徐敬业的讨伐,本该早被汗青淘汰,就因为有骆宾王的那篇檄文,才使得一千多年来,人们议论不息。本身此次奉旨讨伐,必将取得胜利,决不是徐敬业起兵所可对比的,该当有一篇比《讨武曌檄》更好的文章!它要以斑斓的文采,弘大的派头,逼真的笔墨,铿锵的调子,伴跟着这场震古烁今的战役流芳百世,让先人在读这篇檄文时,怀想前人的丰功伟绩。
二十七日下午,曾国藩想起明天一早就要誓师北进了,表情不管如何也难以安静。他焚香盘坐在床上,闭目凝神,半个钟点后,心境垂垂温馨。因而他请罗泽南过来喝茶对弈。罗泽南前些日子又规复了一营官之职。颠末那次波折后,罗泽南变得更加纯熟深重了。金松龄的营官一缺,则由曾国葆代理。在平时的相处中,曾国藩对罗泽南,与任何人都分歧,总以一种亦师亦友的态度对待。余暇时候,二人常在一起谈些学问上的事。在对程朱理学的研讨方面,曾国藩常自愧不如罗泽南。
进翰苑之初,他便跟着梅伯言,入了桐城派的藩篱,对姚鼐的古文很爱好,并附和姚鼐的古文实际。曾国藩刻苦研讨古文的写作。几年之间,他便名重京师,求其作文者络绎不断,连房师季芝昌的诗集付梓,都请他代为作序;士人以求得他的一篇文章为名誉。曾国藩深受姚鼐的影响,喜气势浩大、瑰伟高涨、雄奇强大的阳刚之美,作起文来,气势充分,声光迥然。但他才情并不敏捷,每作一文,都要搜肠刮肚地冥思苦想,偶然弄得精疲力竭,写好后,改而又改,直到他对劲的时候,才拿出来给朋友们看。这最后改定的文章,常常获得文坛的很高评价。但畴昔所作的数百篇文章,跟将要写出的这篇檄文比拟,算得了甚么!曾国藩想,那些诗序、文序、寿序,那些墓表、墓铭,要么是借题阐扬,要么是无病嗟叹,要么是碍不过情面而言不由衷,即便写得再好,也不过只是一篇好文章罢了,它决不能跟这篇檄文比拟。这篇檄文能够抖擞士气,博得民气,威慑仇敌,崩溃主谋。它的感化,乃至能超越一支雄师劲旅,不然自古以来,何故有"传檄定天下"之说呢?在如许的檄文面前,统统文人之作都将显得软弱有力、暗淡失容。而这篇檄文,明天却要出自于一个全军统帅的笔下!这特别使曾国藩冲动不已。古往今来,檄文何止千百,有哪篇是统帅本身写的?没有!全军统帅亲拟讨贼檄文,就凭这一点,也将以史无前例的光荣记之于史册!
看着水陆各营人马这些日子来忙着擦磨刀枪,发放武备,搬运粮草,补葺战船,一派热火朝天的战前繁忙气象,曾国藩内心又镇静又冲动。已是半夜时分,蒸水和湘水交汇之处的石鼓嘴下,临时搭起的修造厂里,仍然灯光亮亮,炉火熊熊。清脆的金属撞击声,一声声传进赵家祠堂。曾国藩站在顶楼上,密意地向石鼓嘴方向望去,仿佛瞥见了从铁砧上飞溅的火星,瞥见了围观湘勇红彤彤的笑容,一时心潮起伏难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