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走出来,塔齐布便看到东成棚的东角偏僻处,有一个三十余岁的男人正在舒气运神。他停下脚步,不露声色地细心看着。只见那男人用脚尖点触空中,双手空握,一前一后,一左一右地打出去,脚尖不断地在地上绕圈子,双腿微屈,全部身子看去轻飘飘的。看那男人脸上,却神采凝重,嘴唇紧闭,两腮泛红。塔齐布谛视看了半晌,大步走上前去,双手一拱:"大哥请了!"那男人愣住,看塔齐布一身戎装,便客气地答复:"将军请了!"塔齐布说:"鄙人刚才间看大哥行步运拳的架式,想冒昧叨教一句:大哥打的是不是巫家拳?"那男人面露忧色,说:"将军好眼力,鄙人刚才打的恰是巫家拳。""大哥拳法,松散松散,外柔内刚,深得巫家拳法之精藴。大哥拳术成就,当今少有。" "将军过奖了。"
"他刚才打的是梅花拳,为巫家拳中第一绝招。你看他双脚尖在地上绕圈子,莫觉得是随便绕绕,那划出的圈子是一朵朵梅花。"滕绕树惊奇地说:"我们是内行,竟一点都看不出来。""巫家拳另有太子金拳、麒麟、四字、正平、摆门、单吊、掐吊、三桩等六肘拳,都是很短长的。"世人听了,对塔齐布的巫家拳术知识的丰富,都很佩服。滕绕树又就福建少林娘家拳和湖北武当内家拳两家拳术的异同,向鲍超和塔齐布就教。大师正边吃边谈得欢畅,忽听得中间一桌人大吵大闹起来。
这是四个镇筸兵在喝酒打赌。输者不平气,先是骂着粗话脏话,然后和赢家扭打起来。别的两个并不劝架,反而在一旁添火加油。塔齐布看看不象话,畴昔喝道:"不要在这里打斗!丢人现眼的,要打回营房去打!"镇筸兵自明朝起便以凶悍闻名于世。咸丰期间的镇筸兵,虽不能跟畴昔比拟,但在天下绿营六十六镇中,仍然算是第一等刁悍。个个是私斗、打群架、管闲事的妙手,平时相处,内部常起械斗。一声胡哨,当即构成两军对垒之势。打得眼红了,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也不在乎。普通总兵都怕调到镇筸镇来。如果碰到镇筸镇的兵与别镇的兵辩论起来,镇筸兵便会主动结合起来,分歧对外,拿刀使棒,不把对方打败,决不罢休。当下这几个镇筸兵听到塔齐布的呼喊,扭打的松了手,都斜歪着头看着塔齐布,此中一个说:"老子们在这儿玩玩,干你屌事?你叫个屁!"鲍超走过来大声说:"一个参将的话,你们都不听,另有军纪国法吗?"一个镇筸兵乜斜着眼,喷着满口酒气,嘲笑说:"你算甚么东西?吃饱了胀着肚子,到茅房里屙屎去!人还没变全,竟敢经验起你的大伯来了!"滕绕树看着这几个镇筸兵如此骄横粗暴,用这类刺耳的话骂鲍超,他一则听着不舒畅,二来也要奉迎鲍超,便冲畴昔大声说:"这是鲍哨官,你们休得无礼!"那人哈哈笑起来:"么子■■鲍哨官,老子只晓得山海关、函谷关,向来也没有传闻过甚么鲍哨'关'。屌毛灰团丁头,也算个官吗?"另一个镇筸兵冷言冷语地说:"这鲍哨官不就是阿谁穷得无聊要卖老婆的痞子吗?甚么时候当起官来了?"四个镇筸兵放声狂笑。鲍超又气又羞,满脸通红,脖子上的筋一根根鼓起,恨不得将这几个兵油子捏个粉碎。滕绕树跨上前去,要和他们讲理。一个镇筸兵大呼:"你要打人吗?"说时手一抬,滕绕树脸上挨了一巴掌。滕绕树火了,一拳打畴昔,那人牙齿碰到舌头,顿时鲜血直流,气得哇哇大呼,用头撞过来,别的几个兵也跟着冲来。辰州团丁们仗着有鲍超在旁,勇气大增,一齐迎上去,大打起来。棚里棚外的人,见兵勇打斗,吓得纷繁逃离,那瞎子也卷起太极图仓猝走开。鲍超几次想打畴昔,被塔齐布抱住了。镇筸兵人少,吃了亏后,狼狈逃出火宫殿。塔齐布、鲍超、滕绕树等持续喝酒用饭,待到日头偏西时才回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