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治元年蒲月二十七日,曾氏给次子纪鸿的信上说:"凡世家后辈,衣食起居无一不与寒士不异,庶能够成大器;若感染繁华风俗,则难望有成。吾忝为将相,而统统衣服不值三百金。愿尔等常守此简朴之风,亦惜福之道也。"纪泽垂手低头,接管父亲的经验。曾国藩盯了一眼儿子身上穿的衣服,又说,"你这身打扮也太鲜丽了,明日要换掉。凡世家后辈,衣食起居无一不与寒士不异,方可望成大器;若感染繁华气习,则难望有成。我现在忝为将相,统统衣服加起来值不得三百两银子,你们兄弟要谨守我家世代简朴之风,这也是惜福之道。懂吗?" "懂!"纪泽恭恭敬敬地答。
曾国藩又问了儿子关于叔祖父当时出殡安葬的环境,以及母亲、四叔父和各位婶母的饮食起居。
写完,曾国藩又悄悄读了一遍,在"含雄奇于淡远当中"一句下画了几个圈。他非常赏识这句话,自认这是个很大的发明。一时思路泉涌,不成遏止。他奋笔续写:
昔姚先生论古文之道,有得于阳与刚之美者,有得于阴与柔之美者,二端判分,划然不谋。然温和渊懿当中,必有坚劲之质、雄直之气运乎此中,乃有以自主。
半月前,纪泽到了安庆,随行的另有南五舅的独子江庆才。江庆才小时候因家道不好停学务农,厥后靠着曾国藩的布施,又断断续续念了几年书,但终因根本太差,长进不大。江庆才一见做了大官的表哥,便痛哭不已,说父亲临终时一再要他来找表哥,谋一份差使,免得再在乡里刻苦。表弟的才气,曾国藩大抵晓得些,看在南五舅的份上,没有一口回绝,心中也有三分红全的意义。总督幕府重金礼聘、多方汲取四海才俊,对于前来投奔的,只要有一技之长,也量才利用,不加回绝,但对无能之辈、庸碌之徒决不收留。曾国藩的观点是:牛骥同槽,庸杰不分,必定使豪杰气短、才士齿寒。
明天的这个凌晨过得太成心义了,曾国藩的表情很镇静,想起儿子来安庆这么久了,也没有好好地跟他谈过话。吃过晚餐,他特地叫儿子到书房里来。
看刘文清公《清爱堂帖》,略得其天然之趣,方悟文人技艺佳境有二,曰雄奇,曰淡远。作文然,作诗然,作字亦然。若能含雄奇于淡远当中,尤其宝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