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没有诀窍,就在于熟读沉思,但要说一点没有也不是。"曾国藩思考了一下,说,"依我之见,读书的诀窍在看、读、写、作四字紧密共同,每日不成缺一。这话我之前仿佛对你说过。""我还想请父亲详加指导。"纪泽瞪着两眼聚精会神地望着父亲。这双眼睛的形状与父亲极像,但较着贫乏父亲那种威凛逼人的神采,而显得柔嫩暖和,它来自母亲欧阳夫人的遗传。
"父亲,刚才你所教诲的看、读、写、作四字诀窍,为儿子迷途指津。儿子平日读书,对于书上讲的,常常感觉仿佛是明白了,但细心机惟起来,又无甚心得,这不知是甚么启事?"
写完,曾国藩又悄悄读了一遍,在"含雄奇于淡远当中"一句下画了几个圈。他非常赏识这句话,自认这是个很大的发明。一时思路泉涌,不成遏止。他奋笔续写:
这段话见于曾氏咸丰十一年玄月十二日的日记。
咸丰八年八月初三日,曾氏致纪泽信:"汝读《四书》无甚心得,由不能谦虚涵泳,切己体察。朱予教人读书之法,此二语最为精当。尔现读《离娄》,即如《离娄》首章'上无道揆,下没法守',吾往年读之,亦无甚警戒。近岁在外办事,乃知上之人必揆诸道,下之人必守乎法。若大家以道揆自许,从心而不从法,则下凌上矣。'爱人不亲'章,往年读之,不甚亲热。近岁经历日久,乃知治人不治者,智不敷也。此切己体察之一端也。涵泳二字,最不易识。余以意测之,曰涵者如春雨之润花,如清渠之溉稻。雨之润花,太小则难透,过大则离披,适中则涵濡而滋液;清渠之溉稻,太小则干枯,过量则伤涝,适中则涵养而浡兴。泳者,如鱼之游水,如水之濯足。程子谓鱼跃于渊,活泼泼地。庄子言濠梁观鱼,安知非乐。此鱼水之快也。左太冲有'濯足万里流'之句,苏子瞻有夜卧濯足诗,有浴罢诗,亦人道乐水者之一快也。
咸丰八年八月二旬日,曾氏给纪绎的信上说:"余平生有三耻:学问各途,皆略涉其涯溪,独天文算学,毫无所知,虽恒星五纬亦不识认,一耻也;每作一事治一业,辄有始无终,二耻也;少时作字,不能临摹一家之体,遂致屡变而无所咸,痴钝而不适于用,近岁在军,因作字太钝废搁殊多,三耻也。尔若为克家之予,当思雪此三耻。""早两天,李壬叔要我为他翻译的《多少本来》作一篇序言,把我难住了。"隔了一会,曾国藩又对儿子说,"我平生有三耻:天文算学毫无所知,虽恒星五纬亦不熟谙,这是一耻;作事有始无终,这是二耻;练字不能成本身的一体,又慢而废事,这是三耻。现已过五十,要洗去这三耻,已不成能了,但愿依托在你们兄弟身上。壬叔的这篇序,就由你去写。你通过写序,好好向壬叔、雪村、若汀等人学习天文历算。他们都是海内最负盛名的专家,学好了,也就为父亲洗去了这个热诚。你做获得吗?""儿子必然尽力做到。"望着父亲慈爱希冀的目光,曾纪泽硬着头皮承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