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炽烈的日子。太阳火辣辣地炙烤着大地,一丝风都没有,全部长沙城就像一口烧红了的大锅。而南门外练兵场,无一株树,无一堵墙,灰尘劈面,沙石烫脚,更如同这口大锅的锅底正中,无情地折磨穿戴号褂舞刀弄棒的兵丁们。
"一个兵痞子,志愿卖老婆,与人讲好了,还盖了手模。第二天翻脸不认账,还打得人家半死。状子告到我这里,环境失实,我把兵痞锁拿到衙门来鞠问。半路当中,曾国藩把他截走了,说是一小我才,他要留用。骆中丞,你看这办事另有个端方吗?杀了那么多人,还弄些个甚么站笼,惨无人道。杀人抢人,自行其是,全没把我们这些人放在眼里。如许下去,湖南一省,只要他曾国藩就行了。"陶恩培越说越有气。
"这曾国藩也是放肆了些。"骆秉章怜悯陶恩培,"那十个站笼,倒是经我劝说,又拿出几份状子给他看,总算拆了。但是专断自决,则一点未改。上月到浏阳剿征义堂,又私行杀了县团练副总张义山。张义山的副老是我批的,号召都不打一声就杀了。对不起,返来后我虽不讲他,也给他碰了个冷钉子,平征义堂的事,一句不提。""那还提得,再提,尾巴都会翘到天上去了。"陶恩培把身子往骆秉章跟前凑了凑,说:"中丞,传闻鲍提督也讨厌这个姓曾的。"正说着,左宗棠出去,把刚草拟的《湖南境内匪患次第清除》的奏稿送给骆秉章过目。
两个月前,当曾国藩把大团三营勇丁清算好后,便与提督鲍起豹筹议,这三营团丁和驻长沙的绿营兵平时分开练习,五日一会操,由他亲身来检阅。承平军撤离长沙后,外省奉调来的兵勇已全数回防,本省一部分兵士随张亮基去了湖北,长沙另有三千本省兵。鲍起豹把他们全数留在长沙,合长沙协左营五百兵(右营五百兵驻湘潭)在内,另有三千五百人,一旦有事,以资戍守。鲍起豹同意曾国藩的建议。军队吃皇粮,战时兵戈,常日练习,这是天经地义的,只是本身懒得吃阿谁苦,不想到操场去催促。现在曾国藩志愿领这份苦差,何乐而不为呢?
曾国藩听后,对全场兵丁大声说:"各位弟兄们,你们看看,究竟是国事首要,还是私事首要?本身不来会操,还要弟兄们为他办私事。国度出钱招兵,是为他小我招的吗?大师都还只二三十来岁,恰是年青力壮的时候,长沙协就有那么多的人吃不了苦,不来的不来,溜走的溜走,这还像个军队吗?面前这点苦都不能吃,今后两军斗争,存亡存亡之际,岂不当逃兵吗?本部堂四十多岁了,还和大师一起练习,所为何来?为的是练出一支能兵戈的军队,为的是保湖南全境不被长毛占据。明天气候是热了点,如许的天练兵确是一桩苦差事,但比起流血杀头,这个苦就小多了。各位兄弟要谅解本部堂的苦心。常言说,夏练三伏,冬练三九。再冷再热,都不能不练兵。明天缺席的,每人记大过一次。"曾国藩讲完后,要李续宾带一营湘勇到城里各处去寻觅长沙协的兵,记下他们的名字。
清德眼睛一瞪:"你们的饷是谁关的?长沙协归谁管?曾国藩的一张布告,你们就如许怕得要死,眼里另有没有我这个副将!明天,筹办丧事的人一个不能少。别的,有事有病的兄弟都能够不去。你们就说是我清德讲的,看他曾国藩能何如我个屌!"第二天一早,曾国藩就穿戴利索,骑顿时南门外练兵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