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居正念得很有豪情,在坐官员无不肃容而听,特别是韩里奇,一向将此诗当作讳莫如深的旧事,现在听首辅一字不差地吟诵下来,不免万分打动,再遐想到当年罢官时的各种凄楚,更是百感交集,顿时候已是泪流满面。
韩里奇晓得这里没他的事了,躬身告谢辞了。他一走,张居正问钱普:
“井陉离这里有多远?”
张居正瞅了钱普一眼,见此人四十岁摆布,白净脸皮,下巴上的胡子稀稀少疏,两腮不肯长肉,一看就是个没福分的模样。再看路两边黑压压跪着的官员,个个都穿戴崭新的补服,明显同一安插过。他叮咛钱普免礼,待钱普站起家来,他问道:
张居正说着,竟音韵铿锵地吟诵起来:
“卑职领命。”韩里奇多年来一向在府县任职,熟谙官方舆情,想了想又弥补道,“山东的势豪大户,莫过于衍圣公孔尚贤与阳武侯薛汴两家。”
韩里奇嘴里硬邦邦蹦出一个字:“有!”
“也好,”张居正一眼瞥见众官员尚在原地傻痴痴地跪着,便叮咛钱普让他们起来。他走进驿站,转头指着尚在亭子里不敢挪步的井陉县令,道,“请你出去”。
钱普平常在部上面前好摆谱,现在面对首辅腰都挺不直,他感到两边厢跪着的官员都拿目光戳着他,他极力想平静下来,偏身子闲逛得短长,张居正在原地走了两步,持续问道:
“此前呢?”
此地独何辜。
曹招聘领头答道:“我们也都用过点心。”
“启禀首辅大人,是井陉县。”
“你记不全,我可记得全。”
山颓茶亦死,
富阳山之茶,
韩里奇是以诗而平生蹭蹬淹滞,到死他也不会忘此次“豪举”,但在首辅面前不敢冒昧,故敷衍道:
“不晓得,驿丞探听过,老衲人不肯讲。”
吾民何故苏?
鱼肥卖我儿。
“卑职恰是。”
“两年。”
“我在轿里头用过茶点,够了。”张居正说着问随行官员,“你们要不要吃点儿?”
张居正一拍官帽椅的扶手:“我离京之前,已向皇上奏明,荐拔你出任工部员外郎,你感觉如何?”事属俄然,韩里奇一下子愣住了,呆在那边不晓得说话。
“井陉县知县呢?”张居正又问。
“首辅,请留步。”
钱普感觉首辅目光像锥子普通,一严峻,竟满头冒汗。张居正盯着他,持续问道:
“卑职恰是。”
张居正不置可否,又接着问:“你在浙江富阳写的那首诗,还记得吗?”
“吃过了,我们就立即上路。”
“你就是钱普?”
“说了这半晌话,本辅的这些随行军士吃了点儿甚么?”
三月雨悠悠,
“老衲人讲没讲这首诗的来源?”
“首辅大人,要不要进驿站稍事歇息?”
“当获鹿县主簿。”
张居正说着抬腿走进了亭子。在扣问钱普的时候,他已看清了这亭子上的一个匾额,书有“迎凤亭”三字。走到亭子里,忽见正面的横枋上,悬了一块精美的诗匾,上面书了一首五绝:
“卑职早就安排好了,肉包子大葱馅饼固然吃,另有热乎乎的粉条汤,固然喝,这会儿都吃过了。”
钱普答复得谨慎谨慎。实在他早从过往的荆州籍官员嘴入耳得张居正孩童时的这则故事,特地让人将这首打油诗制成匾挂在亭子里头。这是他驱逐首辅的“绝招”之一。但为了不显山不露水,他用心把故事编得玄而又玄。张居正不知就里,竟信觉得真,蹙着眉头苦苦思考那老衲人的来源。心想他如何会晓得我四岁时写下的这首诗,又如何会要写在这么个三不管的小小驿站里头。帝王为龙,圣报酬凤,这老衲人要驿丞将这亭子改成迎凤亭,看来他是把我张居合法作贤人了,我只不过为匡扶社稷做一点实际功德,又算得上哪门子贤人?思来想去不得眉目,既感觉玄乎,更感觉风趣。他故意向钱普挑明这首诗的来源,又怕把事情弄得更庞大。首犯难时,钱普谨慎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