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这问话的口气,仿佛李延并没有在信中交代甚么。韩揖不免悔怨这么快“坦白”,但说出的话如泼出的水,收是收不返来了。为了求得高拱谅解,又不落下个“卖友”的罪名,韩揖便含混答道:“李延如何敛财,卑职也不甚清楚,但传闻兵部驾部郎官杜化中晓得。”
“太师,江湖上有句话,无毒不丈夫……”
“皇上深居大内,如何晓得李延的果脯?”魏学曾感到迷惑。
话音未落,高福和狱典两人便推开门抬了酒菜出去,本来酒菜早就备好,高福见里头两人正谈得炽热,恐怕打搅,就悄悄地站在内里等待。
“本来如此,这么说,你倒真是受了委曲。”
“人关在那边?”高拱问。
高拱坐在凳子上,又把这密不通风的密室打量一遍,佯笑着说道:“都城天子脚下,既是寸寸乐土,也是步步圈套。东厂、锦衣卫,另有巡城御史部下的密探,都是一些无孔不入的家伙,满街上川流不息的人,你晓得谁是好人,谁是间谍?你住在姑苏会馆这么惹眼的处所,又包了一栋楼,如此挥金如土之人,还不被人盯死?”
邵大侠看看一桌已经凉了的酒菜,也没有甚么胃口,说道:“方才太师出去时,我肚子的确感到饿,现在又甚么都不想吃了。”
“你这个韩揖,一万两银子就让人买走了灵魂。前几日,元辅还与我筹议,要汲引你去六科担负吏科都给事中,这个官职的分量你也晓得,天下言官之首!这下可好,鲤鱼不跳龙门,却跳进了鬼门。”
“啊,究竟何事?”魏学曾也严峻起来。
“有你这句话,老夫放心了。”
“慢着,”高拱拦住他,说道,“我们的酒菜还没吃呢,这个高福,弄了这半夜,酒菜还不晓得在那里。”
“此果脯非彼果脯也!”高拱似笑非笑,接着就把上午隆庆天子的话陈述一遍。
高拱说着打了一个响嗝,这是方才用饭太急的启事。他喝了一口茶顺顺气,正欲讲下去,俄然门房来报,说是韩揖求见。高拱蹙眉说道:
“你这琉璃蛋的话即是没说,”高拱鹰一样锋利的目光扫过来,说道,“你与李延并不熟谙,你来我值房办事,李延已在两广总督任上,就前年李延来京述职,你俩见过一面,也只是点头之交。但是,你为何老是在我面前帮着李延说好话?你现在解释一下这此中启事。”
“就这个。如何,邵大侠感到难堪吗?”
“提起东厂,百官们又恨又怕,世宗一朝多少大狱,都是因为东厂兴风作浪形成的。”魏学曾对东厂向来都深恶痛绝,故忿忿不平说道,“冯保提督东厂,不知给皇长进了多少谗言,元辅应当想想体例,尽早把他清算了。”
“放屁!说这类哈巴狗的话,你不嫌害臊?”高拱怒不成遏,手指头戳到韩揖的鼻梁上,喝道,“你现在诚恳交代,得了李延多少好处?”
“老爷,酒菜在这里。”
韩揖打了一躬说道:“方才孟公公差人送了两盆花来,都是大内御花圃培植的异品芍药。一盆红色,叫霓裳舞衣,一盆猩红,叫秋江夕照。卑职三十多岁,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鲜艳斑斓之花。现请首辅大人示下,这两盆花是摆在这值房里呢,还是拿回家中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