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义河听出殷正茂的问话中已透出些许不快,赶紧解释说:“石汀兄,你别曲解了太岳兄的意义。他不是担忧你贪污这二十万两银子,而是怕你不晓得这二十万两银籽实际上是高拱设下的钓饵。”
“哟,你们总督这么豪阔。”李义河指着茶壶说。
“殷兄确非贪鄙之人,这一点愚弟能够作证,”李延说着,便把银票硬塞到殷正茂手上,“这张银票,就恰好补了那一笔。”
“这么说,我也不强留了。”殷正茂说道。
听差说话更加肆无顾忌,他那又憨又狡的风趣模样,使李义河笑得直喘粗气。正在这时候,殷正茂一步跨进门来,凑趣说道:“甚么事这么热烈!”
“请总督大报酬小民做主。”
李义河又把听差说的话学了一遍,殷正茂也忍俊不由,扑哧笑了一声,让听差退了出去。
庆远街自设立两广总督行辕以来,因为军纪败坏,骚扰百姓的事屡有产生,白吃白喝明抢暗偷的征象已是司空见惯。常言道兵匪一家,老百姓招惹不起,小本买卖人只好忍气吞声关门关店。是以,本地百姓对官军的悔恨甚于匪贼,这也是韦银豹的叛军越剿越多的启事之一。殷正茂固然只来几天,但在明察暗访中碰到赞扬最多的就是这一类扰民事件。他本已决定一俟李延分开就当即清算军务,严明规律,没想到打盹来了遇枕头,出了个覃立山拦街告状。他当即也不忙着进魁星楼用饭了,当街站定,问覃立山:“下午那四个吃白食的兵士,你可还认得?”
李延抬开端来,眼睛里射出但愿之光。
“你,”殷正茂指着牛疯子,问道,“在这个老覃的店里,吃没吃这些东西?”
“听你这么一说,这野果子不就是春药吗?”
“认得。”覃立山仍跪在地上答道。
殷正茂已是凶神恶煞,奸笑一声说道:“家有家规,军有军法,这事再不消你覃立山卖乖。你说牛疯子白吃了你的麂子兔子,牛疯子又拒不承认,我现在只好给牛疯子开膛剖肚,掏他的肠子,如果他的肠子里另有嚼烂了的麂子兔子,他就罪有应得。如果找不出甚么来,对不起,你姓覃的就得杀人偿命。你们还愣着干甚么,脱手!”
这到底是李延的主张还是高拱的授意,殷正茂倒有些捉摸不定了。略一思忖,说了一句模棱两可的话:“李老弟既如此美意,这张银票我就暂为保管吧。”说罢藏进袖中。
“那就看到底是谁耍谁!”殷正茂一拍大腿,声音低却很瘆人,“我手里有张王牌,只要放出来,倒的毫不是他高拱一人。”
“是,末将服从。”
李义河用心卖关子,嘻嘻一笑说:“我倒想听听,石汀兄对本身此次高升有何观点。”
殷正茂手朝牛疯子一指,四个兵士抢步上前,把牛疯子扑翻在地,三把两把就把他的上身剥个精光。
“没有,没有,不要说麂子肉,我连麂子鸡巴都未曾见到。”
李延一冲动,好话也就整箩筐地倾倒,殷正茂像猎人赏识已收在笼中的猎物一样,专注地听着李延的那些语无伦次的感激之词。实在,殷正茂如此做,并不是出于至心帮忙李延,而是为本身的底子好处着想。接到皇上圣旨赴庆远街接任两广总督之前,他已探听凿实此次保举乃是高拱所为。他与张居正有同年之谊,张居正三次保举未获通过,作梗者就是高拱。此次高拱一变态态擢用殷正茂,并且行动如此之快,令殷正茂大为惊奇,心中也存了一个难明之谜。他也晓得李延是高拱弟子,虽无甚本领却背景倔强,在未摸狷介拱实在态度之前,他决不肯冒然行事与李延作对。何况他昨日考核邸报来往册档,发明两天前李延还操纵八百里驰传给高拱送去一信,这更让殷正茂感到情势扑朔迷离。他固然拿到了李延吃空额的证据,但如何操纵这个证据,还得审时度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