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讲。”
张四维凝神想了想,说道:“现在顿时弹劾冯保,各种前提尚不成熟。传闻,皇上现在还很怕他。”
“这点贱技术,也值得相爷夸。只要相爷爱吃,迟早我给您老多送点。”
张四维感觉李植这番话无甚新意,说道:“《罪己诏》一事是有些过分,但这并不能指责张居正。李太后当时在大怒之下,故意要废黜当今皇上,另立潞王,是张居正劝说李太后撤销了这个动机。”
李植答道:“皇上大婚以后,晓得男女私交。他不肯意让任何一个男人代替他的父亲隆庆天子在李太后心中占有的职位。一旦这个男人呈现,他必然将他置于死地而后快。”
“历朝册封者,不过乎两种:一种是建功立业的大臣;一种是皇亲。冯保以一个寺人出身,既无伟功建立,又非在国难时有救驾之功。如果给他册封,必将会引发士林非议。”
“座主大人,唐朝宗将‘不痴不聋,不做阿家翁’两句金言做了护身符。这两句话,现在恰好用在你的身上。”
“不是忙,是心境有些烦乱。”朱翊钧将搁在镶金红木脚踏上的靴子跐了一下,缓缓言道,“自从张先生,唔,不是你这位张先生,朕说的是元辅张居正。自他归天以后,朕一时不敢见外臣,不管见了谁,都会叫朕想起元辅,忍不住悲伤落泪。”
“你是说……”
李植挪正了座儿,再不敢吊儿郎当打野岔,而是敛了笑容一本端庄言道:
“为安在我?”张四维一愣。
“说甚么?”
“有啥值得道贺的。”张四维高兴笑道,“一见到你胡有儿,咱就想起你制作的桃酥。那次你送了两盒来,咱带归去分给家人咀嚼,个个都说好吃。”
张四维断喝一声,李植吓得一缩舌头把底下的话吞了归去。实在,关于李太后与张居正的传闻他也听到一些,但他底子就不信赖。张居正固然喜好女色,但绝没有胆量去打李太后的主张。李太后钦慕张居恰是真,偶然也不免有一些私交,但她更没有勇气超出皇家品德藩篱。退一万步讲,即使李太后行动有失检点,也必然是天下第一等奥妙,有谁胆敢将它捅出来?皇家秘事讳莫如深,不要说胡猜乱讲,就是故意探听者,也必将招来杀身之祸。张四维愤恨李植不知天高地厚信口雌黄,便把脸沉下来,厉声斥道:
“这个倒是。”
皇上一言中的,张四维骇得背上盗汗涔涔,忙奏道:“臣谨遵皇上旨意。”
却说皇太子出世三日以后,也就是中秋节的前一天,张四维早上刚到内阁,就有乾清宫管事牌子周佑前来传旨,说皇上要在云台伶仃召见,要他马上解缆前去。张四维顿觉喜从天降,忙命书办给周佑封了十两银子。张四维脱手如此豪阔,让周佑喜出望外,不由得叮嘱了一句:“张先生,万岁爷正在兴头儿上,你有话固然说。”说完就走了。张四维揣摩这句话的含义,笑了笑,也不敢担搁,径直往云台而去。
李植半尴不尬地一笑,又道:“卑职暗里猜度,皇上嫉恨张居正,毫不会因为张居正一死了之。迟早有一天,他会对张居正停止清理。”
“朕只是说句打趣话,瞧你张阁老这副窘样儿,倒当了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