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这是做给天下人看的,元辅是他的师相,临终前保举两小我,他怎能驳元辅的面子?如果有人提出反对,皇上必定会窜改主张。”
“甚么对呀错的,张先生柄国十年统统的建议朕都谦虚采取,现在他这最后一回建议,朕焉有不准之理!”
“千万贯行者武松!”
“依咱看,这事儿并没有板上钉钉。”
张鲸呵呵一笑,却宕开问道:“传闻凤盘公家中住了一个武当山羽士?”
张鲸听出皇上的话中含有几分幸灾乐祸,他揣摩皇上对张居正的豪情非常奥妙:既恭敬又仇恨,既依靠又顾忌。恭敬的是张居正作为顾命大臣,十年来把个混乱溃败的朝政管理得井井有条,仇恨的是张居正对他要求太严,特别是万历六年的那道《罪己诏》,让他脸面丢尽;依靠的是张居正作为他的师相,十年来不但事无大小一一施教于他,并且替他解除统统的艰巨险阻,具有化腐朽为奇异的移山心力;顾忌的是张居正独揽朝纲功高盖主,现在天下官员,都群情他这位承平天子,之以是能够端居廊庙四海威服,就因为靠着张居正这位铁面宰相……固然张居正严守臣道,对他礼敬有加,但他在张居正面前,老是谨慎谨慎,像一个恐怕做错事情的小媳妇。措置朝政,他对张居正言听计从,但每签发一道圣旨,他又欣然若失——皆因张居正的票拟,他不敢擅改一字……现在,这位宵衣旰食不苟谈笑的宅揆,眼看就要油干灯灭放手而去,皇上在哀思之余,有几分幸灾乐祸也是道理中事。有了这个判定,张鲸冷冷一笑,露骨地说:
“是是,万岁爷谦虚纳谏从善如流,真乃有古天子之风。”
“张先生还发起,补潘晟与余有丁两人入阁,朕都准了,这会儿,恐怕旨意已到吏部。”
“方才冯公公到司礼监,简朴向主子说了几句,传闻已在垂死之际。”
“张先生一死,压在您头上的一座大山就给搬掉了,这不是丧事儿又是甚么?”
“大伴,朕方才争着好玩,你却当了真。”
周佑正说在兴头上,忽被人在腰眼上捅了一指头,掉头一看,只见张鲸不知何时走了出去站在他的身后。这位当红的秉笔寺人责备他道:
一个小内侍抬杠:“人老了病了就会死,鬼老了病了,必定也会死的。”
实在东暖阁中已点了四盏灯笼,外加桌上的两支大光亮烛,已是亮如白天,但皇上既嫌灯暗,周佑忙动员部下七手八脚又弄了四盏灯笼出去挂上。
“朕还觉得你是个聪明人,本来却也是一个草包,甚么三荤五素的话都从你的嘴中吐出来。”
“周佑,你说,人死了会不会变鬼?”
“啊?”张四维目光霍然一跳,问,“皇上是如何安排的?”
“彻夜里,乾清宫各处屋子,都多点灯笼。”
“是啊,”朱翊钧长叹一口气,叹道,“张先生铁面宰相,多么了得,然也难逃一死。”
“那份访单上还说了些啥?”
周佑正说在兴头上,忽被人在腰眼上捅了一指头,掉头一看,只见张鲸不知何时走了出去站在他的身后。
跟着这声承诺,只见周佑领了七八个内侍走了出去,本来他们都一向等待在门外廊下,只是皇上没叮咛,他们不敢私行出去。
朱翊钧本还想臭骂几句,一见张鲸惶恐的模样,又抬手表示他坐回到凳儿上,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