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金学曾较起真来,李顺内心头悄悄欢畅。在税关三年,他对此中的黑幕已是摸得清清楚楚,只是苦于本身人微言轻没法措置,他一向盼着有人来捅这个马蜂窝。但为了谨慎起见,他用心泼冷水:
“你捡到银饼子了,这么高兴!”李顺朝老婆吼道,看到老婆如许不顾面子,他实在恼了。
“你充谁的老子?”
金学曾闻讯大惊,朝李顺仓促拱一拱手,飞也似的跟着承差跑去了。
半路上杀出个金刚,唬得段升退了一步,喝问:“你是谁?”
“如果账上查得出来,你的前任也不会被撤职了。我送你第二句话,要查账外账。”
正在大张旗鼓推行财务鼎新的张居正,看到设在他故乡的税关得了个倒数第一,自发脸上无光,一怒之下,责成王国光把仅仅当了一年的荆州巡税御史撤掉,亲身提名让方才结束了宛平籽粒田稽查差事的金学曾接任。金学曾到差之前,张居正专门在内阁访问了他,户部尚书王国光同时在坐。张居正对他讲了一番鼓励的话,最后叮咛道:“荆州是本辅的故乡,虽不及苏杭松扬等处繁华,但亦是长江边上的首要商埠,要不然国初朝廷设立税关时也不会想到它。多少年来,荆州税关所征银两,老是其中不溜秋,说不上好,但亦不算太坏。自前年税关改制,这荆州竟急转直下,不说和苏杭松扬这几个州比,竟是比德州大同还要差。别处改制都绩效斐然,为何单单就荆州大掉价?其中必有蹊跷,不成不察。你的前任,现在已撤了,他到差时信誓旦旦,表示要先察而后行。这一年来,他察了甚么,又是如何行的?前人云‘察而以达理明义,则察为福矣;察而以饰非惑愚,则察为祸矣’。不幸的是,你这前任恰好就是饰非惑愚。他遇事不敢做主,整天这个衙门阿谁衙门穿进穿出会揖请教,到头来一事无成。我如许说,不是要你到任后专和处所官作对,但统统官员都得各司其职。你的职责就是收税,这差事不好做,因为好处干系,处所官多有掣肘,你如果一味姑息,前怕狼后怕虎,到头来恐怕还是一事无成。我给你一年时候,做好了,我在皇上面前给你请功,做砸了就得撤职查办,你可明白了?”张居正一席话恩威并施。金学曾铭记在心,当下就告别出来去吏部取了关防,雇了一头骡子,离了都城望荆州而来。
金学曾这时已从地上爬起来,高举那只铜灯台对瑞芝说:“嫂夫人,听李大人讲,跪着顶灯台专治偏头痛,我恰好也有偏头痛的弊端,故跟着李大人学这偏方。”
“这如何成,我向首辅大人立过军令状,大丈夫做事,如何能半途而废。”
“早。”
“你在税关管了三年账,为何向来没想到要把账清理一下?”
“好,但愿魔高一尺,道高一丈。”李顺也镇静起来,“再说第三句话,不过,下官先得申明,这件事你可做可不做。”
李狗儿眼红红的,不平气说道:“他们凭甚么要抢走我的菜担子?”
“做何事?”
段升骂骂咧咧,却不防李老夫身边霍地站起个黑脸壮汉,指头一伸戳着他的脸吼道:
手持扁担的菜农们撒雀儿似的散开,虽是站远了,但仍围动手持刀械锁着李狗儿的一干差人。张文明跑了几步路气喘吁吁,还来不及说话,却见李老夫从身后踉踉跄跄奔上来,一把拉住李狗儿就往外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