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容他往下说,王国光伸手拦住了他,气咻咻地说道:“恰是这些得了一点儿好处的官员,六年来不避短长不计险阻,掖着脑袋跟着你披荆斩棘共创新政。吕调阳固然生性脆弱,但在大政方略上,向来都与你调和分歧,另有张四维,你叫他往东他毫不往西。六部堂官,个个都与你同心同德。再说辽东总兵李成梁,这位李大帅,同蓟州总兵戚继光成掎角之势拱卫京师。六年来边疆绥靖虏患绝迹,两位大帅功不成没。外人都道这两位大帅是你深为正视的军事奇才,你现在要拿李大帅开刀,要让统统跟随你的干臣良吏脸上无光,这岂不是自毁长城,做命令亲者痛仇者快的蠢事吗!”
张居正一语中的,王国光浑身一震,朝房里堕入尴尬的沉默。本年正月间,皇上就辽东大捷犒赏群臣,除从太仓划拨十万两纹银给辽东总督行辕用于参战将士的论功行赏外,还给辽东总兵李成梁和戎政总督张学颜各进秩两级,直接批示战役的李如松由正五品的偏将晋升为正四品的卫批示佥事。辽东方面,加官进级的文武官员有三十多人。都城里,内阁、吏、兵、户、工等与军事有关的衙门,当事官员也稀有十人获得犒赏。如内阁,三位辅臣,皇上赐与的犒赏是各进秩一级,荫一子。除张居正果断辞掉外,吕调阳与张四维都已上表谢恩实际领受。此次进秩,吕调阳由从一品晋升为正一品,张四维由正二品晋升为从一品,两人各有一个儿子获得恩荫。按朝廷端方,正一品官员的恩荫,其子可授正六品的尚宝司卿,从一品和二品官员,其子则只能授予正八品的内阁中书舍人之职。除此以外,吏、兵、户、工四衙门的堂官获得的犒赏与内阁辅臣一模一样。四部当中,王国光早就是从一品,现晋秩一级变成了正一品,余下三位堂官都由正二品变成了从一品。万历天子登极六年,如此大范围的加官晋秩,这还是第一次,可谓是吉庆连来皆大欢乐。现在,如果将辽东大捷定为杀降冒功,则统统的加官晋秩都必须打消,这但是大明建国以来都没有产生过的惊天动地的丑闻。
张居正点点头,他为王国光的态度窜改而欢畅,措置辽东大捷一案是要处罚人的,如果吏部尚书不共同,则的确没法停止。他为老朋友的深明大义而打动,因而开打趣说:
“甚么人?不都是当事官员吗?”
“酒?”
“叔大兄,听你这一说,咱倒是想通了。但是,措置这件事,牵涉的人太多。咱还要提示你,千万不要治好一只眼睛,又戳瞎另一只眼睛。”
“是呀,”王国光摸了摸油亮亮的髯毛,镇静地说,“连续喝了三个月的老陈醋,较着感到肾囊充满。”
张居正报告的这一则汗青故事在王国光心中引发了震惊。他问道:
“辽东大捷如何了?”
“骂得好!”王国光话音一落,张居正立忙拊掌言道,“汝观,听了半天我才明白,你是说高拱使了反间计?”
“当事官员不假,”王国光进步嗓门儿减轻语气,提示说,“更首要的,这些人都是你的政友!”
“胡涂胡涂,这叫当局者迷,”王国光长叹一声,干脆捅穿了说,“叔大,想你上任之初,接下一个百孔千疮的烂摊子,再加上满朝都是高拱的翅膀,你做任何一件事情都有人出来掣肘。从胡椒苏木折俸到京察,到厥后的驿递鼎新籽粒田征税等等,统统这些行动,固然主张是你拿的,但将它们付诸实施的是谁呢?不都是在辽东大捷中得了一点儿好处的这些官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