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税关的人,一个个都似活阎王,犯在他们手上,不丢命也得脱层皮。以是你们两个必然要告他们。”
宋师爷念完,本觉得两个犯人会为之喝采,放下纸来,却见陈大毛眉内心蹙起老迈的疙瘩。
宋师爷也不推让,把那两张纸的状子重新到尾细念了一遍。开首一段说的是奥妙观前事情产生颠末,第二段细说了荆州税关如何疏忽皇恩国法,强征皇上已颁旨减免之赋税,现在已是激起江陵县百姓的公愤。告的虽是段升,但字里行间关头处都捎上了荆州税关的主政。最后一段,是宋师爷的对劲之作,他点头晃脑念叨:
天煞黑,一个头戴程子巾身着深蓝梭子布直裰的半老头子走进了荆州府大牢。在狱卒带领下,他穿太长长的甬道,在稍稍靠后的一间牢房门口停了下来。凌晨在奥妙观门前惹事的李狗儿和绿头苍蝇二人被税关巡差当街拿了关进州府大牢。对于抗税之人,税关有权拘拿,但税关不设刑狱,所拘人犯只能放到州府大牢羁押。因为扳连张老太爷受伤,这二人一押进大牢就遭到皮肉之苦——打他们的不是税差,倒是看管大牢的狱卒。绿头苍蝇犯刁,还被狱卒用了一回拶子,十个指头被夹得鲜血淋漓。狱卒翻开牢门,陪半老头子走了出来,屋子内黑黢黢的连人影儿都看不见,狱卒点亮了随身带来的竹架捻子灯,这才瞥见两个犯人半躺在霉味呛人的稻草堆上,狱卒朝他们吼道:
陈大毛恭维着答道:“宋师爷才高八斗,这状子写得斑斓,只是这开端一段,过分文绉绉了。落款是我和李狗儿,我们两个大苕如何做得出如许花团锦簇的文章?是以,恕小人莽撞,我想大胆改一改。”
“不不不,李狗儿你听我说……”
“您莫非还没看清,金学曾是一匹中山狼!”赵谦满脸肝火,一个劲儿地煽乎,“平常他架起膀子自称是圣是贤,实在,他满肚子杂碎,坏得很哪!依咱说,干脆操纵这件事,把这姓金的赶出荆州!”
“理是这么个理儿,”李狗儿不信赖人间有天上掉馅饼的功德,又道,“皇上就一小我,哪管得了天下很多事情,自古官官相护,老百姓告官,还不即是麻雀告天,有何用呢?”
“老太爷,这会儿感受如何?”
宋师爷是赵谦的亲信,一肚子坏主张,但两个犯人并不知他的来头,出于本能,都用充满敌意的目光看着他。宋师爷佯装没瞥见,也不似狱卒那么凶,而是一脸和蔼说道:“有些事公堂上不便问,想来这里找你们聊聊。”
“为了帮你们打赢官司。”
“好,你听着。”金学曾不假思考,随口念叨,“一肚子坏水儿,二眼泡儿酸气,三顿发霉的糙米饭,四品吊儿郎当官,五毒不沾,六亲不认,七星高照走大运,八面小巧咱不会,九转真丹是惩贪,十面埋伏谁怕它。”
“湖广官员以及荆州处所百姓,莫不都以首辅为荣。本官此举,乃是适应官心民气,莫非做错了吗?”
狱卒脸一横又要发作,宋师爷把他拦住,从身上搜出一点碎银递到他手上,说:“你去街上买几样菜筛一壶酒来。”
“都中午了,金大人若不嫌弃,就在衙中膳房里吃顿便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