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生知她是故意给本身留脸面,便也不戳穿她的一番美意。
若生却听得明白。
话音未落,金嬷嬷已端着盅东西走了过来。
“我像你这般大时,连你一半还及不上呢。金嬷嬷说你写的一手好字,连颜先生见了都忍不住要夸上两句,可见是下过苦工夫的,怎会是个不成器的。”朱氏反手半扶了她,摇了点头,轻声说道。
各色小点渐次被摆在了桌上,连二爷夹了只晶莹剔透的小巧虾饺一口咬下,昂首四顾,没见着金嬷嬷,这才放心大胆地同若生道:“她讲得比嬷嬷风趣多了!”
“好。”若生笑了起来。
金嬷嬷含混了。
待到翌日凌晨,连若生也果然依言来了上房。
若生闻言,完整恼了。
连二爷听进了耳里,可却又不想跟朱氏呆在一块,不觉踟躇起来。若生也不催促,侧目看了两眼金嬷嬷,表示她到边上说话。
“女人,不信您问太太,这是太承平素就用惯的,再热就烫了……”
“不听故事,怎睡得着?”连二爷不欢畅了。
被问着话的丫环出了一脑门子的盗汗,小声辩论:“奴、奴婢觉得这是太太要用的水……”
朱氏性子软和,见她着恼,赶快相劝:“罢了,不过一盆子水,令人去重新打过便是了。”一派息事宁人的口气,言罢叮咛下去,“速速去重新换了来。”
若生从善如流:“那就让母亲给您说一个,姑苏城里的怪杰异事多得很,您每日听一个也能听上很多时候。”
连若生沉了脸:“太太用的水,就能是凉的?”
少顷进了阁房,连二爷已换了身洁净的衣裳,抱着小巧新奇的暖炉袖手盘腿坐在热炕上。金嬷嬷则站在靠墙根的黑漆长条矮几前,正拿着小银剪修着烛芯。
金嬷嬷“暧”了声,将手里的小剪子悄悄放回原处。
连二爷筷子上夹着的半只虾饺“啪嗒”一声落在了桌上。
闻声响动,俩人一齐回过甚来。视野触及若生跟朱氏挽在一块的手时,不由得都唬了一大跳。
宿世分开平康坊后,他们寄身于西城的一间小院中,破败又凄冷。
“府里的中馈虽是三婶主持,可二房到底是您的地界,您想如何管就如何管。”若生温声说着,又想起一事来,忙补了句,“也别在乎我。论管家,我但是丁点不懂。今后爹爹同我,都还得仰仗您顾问,您尽管放开了去管。”
少女调子微异的话音,被夜风吹得散开去,垂垂消弭于夜幕下。
倒是朱氏,像她这般大时,已历经千难,非常沉稳无能了,怎会不及她。
走至庑廊下,金嬷嬷亲手将披风为她穿戴妥当,一面略带迷惑地低语道:“女人怎地俄然对那一名……”话说一半,她考虑着没有持续说下去。
金嬷嬷却也道:“二爷,再不歇下明儿个起来只怕要头疼的。”
氛围突然一凝。
半夜半夜的,若生倒也没心机发作下头的人,便也让人去了,比及四下沉寂,她才转头对朱氏道:“您是甚么身份,她是身份,该严惩就严惩,别拘着别心软。”
“夜里这事,您想个别例捂严实了,别让姑姑跟几位叔伯婶娘晓得。”若生道。
弟弟若陵年事太小,甫一离了熟谙的环境,夜里便老是哭泣,睡不安生。朱氏便搂着他拣些坊间奇事来讲,哄他睡觉,若生睡在一旁,便也闭着眼睛细细跟着听。她至当时方知,朱氏竟另有这般好辩才,说得妙趣横生,便是不爱听这些事的人只怕也得听入了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