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生抬眼看去,只觉面前的人脸孔恍惚,一时候想不起是谁。但能被姑姑特地打收回来接他们的,想来也就只要她身边最得正视的窦妈妈。
窦妈妈行进间,脚步声轻而稳,明显走得极快极仓猝,但气味安稳涓滴不见混乱。窦妈妈的工夫很好,府里皆传,她能同云甄夫人打个平局。
但她的脸孔,仍带着少女般的玉色,带着种冷冷的傲岸的气味。
若生面无神采地收回了视野。
若生悄悄垂在身侧的手,冷得像块冰。
连二爷拽了若生就要走,连鞋也顾不得穿好,一角袜子被他拖在了地上。偏若生一个不慎,笔挺踩了上去,父女俩踉跄着撞到一块,差点就都摔了下去。若生吓出一身汗来,赶快扶着炕沿站稳,又拉住父亲的手腕不让他动:“这还未进二门呢,您别急,先将靴子穿好了再走!”
她屏住呼吸,从左往右数了起来。
金嬷嬷这几日见惯了她护着朱氏,闻言也不觉奇特,只笑着应下,转头就打发了人去请。
连二爷却等不及了,皱着眉头嫌若活泼作渐渐腾腾,像只池子里养的王八……
一件大摆宽袖的淡青色上衣,一条千缀百褶的金花红裙,堆出了一个活色生香的贵妇人。
连二爷一个鲤鱼打挺从炕上跳了起来:“阿姐人在哪了?”
她的眉眼间,亦仿佛多了几丝寒气。
太病院的老太医说过,她爹的心智年事太小,还只方才明白世上有是非吵嘴,却并不知究竟该如何衡量辩白。
朱氏发觉,不动声色地掉队两步,等若生跟上,便悄悄扶了她一把。
朱氏是头一回见,若生跟连二爷倒是早已见惯。她小时候,总跟着连二爷四周乱窜,千重园更是几近每日都要来转上两趟。云甄夫人的这些屋舍,顺手拉开一扇门,背面都藏着连家数之不尽的繁华豪侈。她跟她爹一间间都溜出来扒拉过好东西。
叙完话,一行人持续往前去。
“已进正门了。”隔着绣福禄寿喜纹的丰富门帘子,小丫环的话音后尾跟着一阵仓促的脚步声。
“二爷快请,夫人方才还念叨着您呢。”窦妈妈到了近旁,恭敬地墩身一施礼,言罢又面向若生,“三女人的身子可好全乎了?”
“……”连二爷闻听是骂人的话,当即伸手捂住了本身的嘴,眨巴着眼睛连连点头。再见若生,他就攥了她的袖子轻摇两下,“我错了,今后再不这么说了……”
那轻浅而寡淡的笑意,却像斑斓花丛间的一抹翠色,夺目非常。
只朝里走了两三步,若生便模糊闻声了些谈笑声。
“细心摔交!”
那一抹红,几近要在若生眼眶里熊熊燃烧起来。
她朝窦妈妈淡淡笑了笑,点头道:“已好全了。”
以她的年事,若结婚生子合宜的,这会早已做了祖母。
但是她闭不上眼,起码这一刻,她闭不上。
一世人鱼贯前行,很快走至了庑廊下,路过一间间大门紧闭的华屋。
若生笑得止不住,好轻易收住了,便慎重点头道好。
若生虽是二房的独女,但她大伯父膝下也有两位令媛,是以她行三,府里皆称一声三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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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同阿姐说定了的,等她返来我去门口迎她,这都晚了!”连二爷嘟哝着,到底依了她的话坐定,本身捡了歪倾斜斜倒在一旁的靴子来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