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而老子也被送到配房里,请他去歇息。他喝过几口白开水,就毫无动静的坐着,仿佛一段呆木头。
“这为甚么呢?”庚桑楚大吃一惊,仿佛遇着了好天的轰隆。
“您如何晓得?”书记惊奇的问。
“孔丘已经晓得了我的意义。他晓得能够明白他的秘闻的,只要我,必然放心不下。我不走,是不风雅便的……”
(3)关于老聃访问孔丘时的景象,《庄子·田子方》中记有以下的传说:“孔子见老聃,老聃新沐,方将被发而干,蛰然似非人;孔子便而待之,少焉见曰:‘丘也眩与?其信然与?向者先生形体,掘(倔)若槁木,似遗物离人而立于独也。’”蛰然,晋代司马彪注:“不动貌。”
“呆站在这里干甚么?”他呼喊道。“傍晚了,不恰是私估客爬城偷税的时候了吗?巡查去!”
“‘道可道,非常道’……哼,还是这些老套。真教人听得头痛,讨厌……”
第二天凌晨,气候有些阴沉沉,老子感觉内心不温馨,不过仍须编讲义,因为他急于要出关,而出关,却须把讲义交卷。他看一眼面前的一大堆木札,仿佛感觉更加不温馨了。
大师这才如大梦初醒,固然因为坐得太久,两腿都麻痹了,一时站不起家,但内心又惊又喜,恰如碰到大赦的一样。
“那很好!那好极了!现在谁都讲卫生,卫生是顶要紧的。不过机遇可贵,我们要请先生到关上去住几天,听听先生的经验……”
大师回到关上,仿佛卸下了一副担子,伸一伸腰,又仿佛得了甚么货品似的,咂一咂嘴,好些人跟着关尹喜走进公事房里去。
这时签子手便翻了一通青牛上的鞍鞯,又用签子刺一个洞,伸进指头去掏了一下,一声不响,橛着嘴走开了。
“故常无欲以观其妙,”老子接着说,“常有欲以观其窍。此二者,同出而异名。同,谓之玄,玄之又玄,众妙之门……”(20)
因而取了绳索,穿起木札来,计两串,扶着拄杖,到关尹喜的公事房里去交稿,并且声明他立即要走的意义。
“你看:我牙齿另有吗?”他问。
(1)本篇最后颁发于一九三六年一月二旬日上海《海燕》月刊第一期。
关于这篇小说,可参看《且介亭杂文末编·〈出关〉的“关”》。
“在的。”
“站住!”几小我大呼着。
“不,我想出去,换换新奇氛围……”
“先生的意义是说:硬的早掉,软的却在吗?”(12)
门外的人们,一溜烟跑下去了。屋里的人们,也不再说甚么话,账房和书记都走出去了。关尹喜才用袍袖子把案上的灰尘拂了一拂,提起两串木札来,放在堆着充公的盐、胡麻、布、大豆、饽饽等类的架子上。
“这老头子究竟是到那边去,去干甚么的?”书记先生顺势岔开了关尹喜的话。
大师相互面面相觑,没有抄。
书记先生也凑上去,看着第一片,念叨:
“你在我这里学了这很多年,还是这么诚恳,”老子笑了起来,“这真是性不能改,命不能换了。你要晓得孔丘和你分歧:他今后就不再来,也再不叫我先生,只叫我老头子,背后里还要玩花腔了呀。”
“,完了!”
未几久,牛就放开了脚步。大师在关隘目送着,去了两三丈远,还辨得出白发、黄袍、青牛、白口袋,接着就尘头慢慢而起,罩着人和牛,一概变成灰色,再一会,已只要黄尘滚滚,甚么也看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