缓缓摩挲着棉被上的布料,秦素神情淡然,指尖所及处,是两本薄薄的书卷。
她几近已经忘了,宿世此时,她的膝盖还未养好,一逢着阴雨天便会疼。
秦素已经不大记得秦世章的长相了。
赵氏身后,秦世章许是心中有愧,便将这份豪情转移到了秦素身上,待她极其上心,乃至能够说是宠嬖。
她的父亲秦世章,乃是兼祧。
那张早已恍惚的脸,在她的影象中蒙了尘、落了灰,被工夫抛进了角落,再也没法忆及。
阿豆脸一白,缓慢地转出床尾,掀起纱帐,瞬息间,一双亲热而洁净的笑眼,温驯地拢上了秦素的脸。
秦素有些恍忽。
算算日子,秦世章应当早在秦素醒来前便亡故了,现在秦家送信的人想必才出门。从青州城到连云路途悠远,骑快马也需三日,不过秦府的管家可没这般快,算来约莫5、六往火线能达到连云,而她分开田庄的日子,也将邻近了。
阿豆心头松了松,殷勤上前,扶着秦素半坐于床沿,又去盆架处绞热布巾。
阿豆绞布巾的手停了,转首时已是一脸惶惑:“女郎恕罪。我不谨慎碰了盆架,惊扰了女郎。”
自七岁那年被送来连云田庄“养病”,她便再也未曾见过这位父亲。
蓦地,膝盖处一阵锐痛传来,酸胀非常,让她忍不住深吸了口气,随后,一丝苦笑便爬上了脸颊。
“如此。”秦素意兴阑珊地摆了摆手,四顾一番,最后目光定在了橱架处。
秦素微微侧首,望向窗外。
暮色涌入寒窗,两重纱帐、一床薄被,却终是挡不住暮秋的冷意。
秦素怅怅地转开眼眸,望向纱帐上早失本质的暗淡绣纹。
被嫡母在阴冷的祠堂罚跪,整整两日连水都不准喝,跪姿稍有松动便是一戒尺……年仅七岁的她能活下来已属大幸,膝盖上的这点伤又算得了甚么?身为卑贱的外室女,被如此对待也是她该当的。
秦素净淡地瞄了一眼枕边翻开的历书。
只是,这本记录着前秦风骚人物玄谈的古书,带给秦家的却非福运欢乐,而是秦氏满门厄运的开端。
一个外室女能被家属认回,便是在民风最开放的唐国,亦极少见。不过,秦家的环境委实特别了些,秦素也不是平白无端认祖归宗的。
东、西两院的老夫人虽各有私心,却有志一同地以为:不管嫡庶、男女,秦家的孙辈须很多多益善,越多越好。故秦素方得以进入秦家,并被养在了长房名下。
前尘若梦,她不想、亦不能永久囿于畴昔,她终是要着眼于当下,为这一世的将来好好运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