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素一转眼便瞥见了她的神情，不觉有些好笑，用心问：“这草席都雅么？”
斩衰前三日是不成进食的，只可饮水。秦素宿世时并未遵循这端方，本觉得不会有人晓得，可林氏却恰好晓得了，不但叱骂了她一顿，还罚她思过一月。现在想来，定是阿豆将动静透了出去，好笑她当时疑神疑鬼，就是从没疑过阿豆。
秦素将视野从水瓮上收了返来。
秦素将水碗搁下，靠着车壁阖起了眼睛。
他的声音再无方才倨傲，起起落落、凹凸不平，颤颤如身入寒冰，抖索似风吹残叶，秦素蹙起了眉头，只觉不忍卒闻。
这些人行事前后并不与秦素筹议，满是自说自话，并未将她当仆人对待，秦素也不去管。
现在看来，她的运气实在不错。
薛二郎，公然来了。
她考虑着语气与用字，语声微颤，含了些悲意。
秦家主子这时候又咳嗽起来，秦素等了一会，见他这咳嗽没完没了，总不能说出个整句子来，便终是无法地出了声：“劳薛郎君动问，我们恰是要回青州，家君……亡故了。”
提及来，本朝的车皆是牛、马两用的，用时只需在前头车辕处略加窜改便可。秦素所乘的这辆车是秦家最为粗陋的，四壁只上了黑漆，车内也无软枕锦垫，唯草席两张，茶具等物更是一概皆无。
却不知，当林氏见到阿栗时，会是如何的表情？
那侍卫倒似并未介怀，平平语道：“廪丘薛氏门下。”
这辆马车与秦素渊源颇深，当年她便是坐着这辆车，自青州来到了连云。
秦旺一家的身契，便在太夫人的手里。
那侍卫见是秦家的仆人出来发言了，便不再言声。不一时，便闻一个清悦的声音道：“请女郎节哀。”顿了一顿又道：“我们也要往青州方向去，女郎可愿结伴而行？”
两刻钟后，秦素倚在窗边，弯了眼眸望向道边停着的一队车马。
“恰是，尊驾何人？”清脆的蹄声中，另一个声音自车门边往前而去，语气倒是漫不经心。
“恰是，我家郎君借问，尊府车驾但是往青州去？”那侍卫的语声沉稳如初。
马蹄哒哒敲着空中，连云镇宽广的青石路，已渐在身后。
秦素不由心下生嘲。
本朝士族家的马车上，多会挂上风铎与灯笼，以备夜间赶路时用。以是，即便那只风铎模样特别了些、声音清脆了些，也并不惹人重视。
她的脸上是纯真的欢乐，秦素看着她，唇角也含了笑意。
阿胜约莫十七八岁年纪，体格结实、眼神纯粹、面孔忠诚，一看便知并非刁猾之辈。看起来，秦旺还是很心疼本身的女儿的，这车夫挑得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