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内的天井,比院外更加沉寂。
“起来发言。”太夫人的声音倒还暖和,停了一会又叮咛:“去拿双棉鞋来,给秦庄头换上。”
小使女便拉开了角门,将董凉让了出来,秦旺也不敢多看,低着头随在董凉身后跨进了院中。
若那三卷珍本竟落到了程家手中,那么,东院吴老夫人前几日求她的事情,或许她应当……
秦旺局促不安地缩了缩脚。
他渐渐地便将阿豆失落、福叔报官、女儿阿栗被挑中做使女的事情说了,报告得很有层次,也未坦白本身在此事上的疏漏与私心,态度可谓坦诚。
他靴子上的泥水已经在青毡上晕开了,黑乎乎的,非常显眼。
秦旺倒另有几分聪明。
当一道布帘终究呈现在面前时,秦旺已经不感觉冷了。
太夫人好久没有出声。
沉默了好一会后,太夫人的声音才重新响了起来:“既是如此,便也毋须再查了。”她的语气中有着难以粉饰的怠倦:“一个奴婢罢了,报了官便由官署清查便是。”
太夫人会心,挥手令使女们皆退了下去。
秦旺垂着头道:“阿豆是识字的,她进书墨铺子做甚么,我也去探听了,却没探听出甚么来。只是厥后听东院夫人说要找甚么珍本,我才有些明白了过来。”顿了顿,他将声音压得极低隧道:“我听人说,那铺子背后……是程家。”
秦旺闻声了本身的脚步声,踢踢踏踏,毫无章法,像是突入这一院沉着的不速之客,高耸而又令人讨厌。而越是想要快些走过这长廊,那足音便更加混乱,到最后他真恨不得将两只脚扛在肩上才好。
秦旺屏着呼吸,不敢昂首,视野的余光只看得见太夫人垂在案边的一角衣袖。
太夫人的呼吸,有一刹时的停顿。
秦旺忙上前跪倒:“拜见太夫人,太夫人安康。”
待房中再没第三人,秦旺这才又续道:“太夫人恕罪,非是我故弄玄虚,只是这事有些不大好说。”他像是在想着该如何描述,皱眉想了一会方道:“我听人说,阿豆跑了后,有人在镇上见过她,说她穿戴得很面子,捧着一卷东西进了镇上的书墨铺子,出来时那卷东西便不见了,她手里捧着的也成了书匣,像是在那铺子里买的。”
开口便是赔罪,并没找来由推托,太夫人脸上便有了些笑意。
她放缓了声音,和声说道:“那里来的赔罪一说?秦庄头将连云田庄管得极好,这些年收成也不错,何罪之有?你还是好生坐着说话,这般伏地跪着,我看得也累。”
他举袖抹了抹额际的汗水,亦步亦趋跟着董凉,连头都不敢抬,更不敢去打量甚么安排铺陈,只一径低头转过了竹屏,再过一道布帘,方才听到有衰老的女子声音道:“出去罢。”
“书墨铺?”太夫人喃喃反复了一句,似有些不解:“阿豆识字么?去那边做甚么?”
程家?
两名使女抬过一张榻,置了小几,又有人拿来新鞋,秦旺再三谦让,方去屋外换了洁净的棉鞋,又返回屋中跪坐于榻上。
太夫人便笑了起来:“无罪,秦庄头赶了好几天的路,辛苦了,坐下吧。”
董凉还是那副淡淡的模样,简短地回了一个“是”。
秦旺应了一声是,游移了半晌后,又道:“另有一事要与太夫人说。除了阿豆以外,郑大也不见了。有佃客说,阿豆与郑大像是……”他拧着眉头想了一会,半天赋找到了合适的说词:“……像是……有些来往。阿豆不见的第二天,郑大的家人便来报说他也不见了。此事我没敢先报官,还要请太夫人决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