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出德晖堂正房的屋门时,廊外的天空已出现浅白,雪下得更加紧密了,望去如晶莹连缀的白雾,远远风景掩映其间,仿佛隔了一幕白玉珠帘。
方才那些长辈分开后,钟氏便悄声安插了下去,高老夫人也派了最得力的管事帮着她,事情临时算是停歇。然她心中却未始没有几分后怕。
秦素便道:“老族长厥后向族人解释,说那后辈连最根基的孝期礼法都不能遵循,今后做了官便也守不住国法朝规,必犯大错。他如果笨些倒还扳连不到宗族,可惜他又太聪明太有才调。聪明人总会有野心,也总想要出人头地。可如果真的出人头地,他犯下抄家灭族的大罪也不是不成能,倒不如早早将他除了族。那老族长还说,若只逐出他一人,他家里的兄弟乃至子孙必会心存不满,说不得还要抨击族里,干脆便将他百口都除了族,也免了将来祸及子孙、累及无辜族人。”
一字未提秦彦昭逾制之事,却又字字句句如珠似玑,其中深意,尽在题外。
这一日/的晨定,直至辰初二刻方才结束。
林氏给秦彦恭熬鸡汤的时候,可并未避人耳目。
秦素净然回身、大袖翩飞,踏进了漫天飞雪中。
秦彦昭惨白的脸上不见一丝赤色,闻言垂下了头,放在膝上的手却握成了拳头。
有了这几人在前,以秦彦昭为首的西院后代们便也皆离榻而起,纷繁跪地,秦彦昭俊挺的脸更是白得没有一丝赤色,颤唇道:“太祖母,我……”
在她的身后,那两扇玄漆大门正缓缓合拢,周妪的身影便掩在此中。
她的语声非常温和,面含浅笑,显得非常欣然,世人闻言便皆起了身。
一时候,德晖堂静得落针可闻,似是连世人的呼吸声都听不见了。
高老夫人面上的青气,直至现在仍未褪尽,显是气得不轻。而若非天生一段温婉温和的气韵,钟氏神情中的烦躁担忧,恐怕也底子讳饰不住。
本日之事产生得实在过分俄然,底子让人猝不及防,幸亏太夫人未曾穷究,不然西院只怕就要出一个大丑了。
一人之过、百口受累,为了庇护全族,那族长的决定不能说是错,反倒非常贤明,但这手腕也实在过分狠辣了。
而在德晖堂的明间儿里,几位夫人的表情却皆不大好,此中又以西院两位夫报酬甚。
接连两声重重的跪地声,令全部德晖堂沉寂如死。
便在这笑声中,秦彦昭神采微白,高老夫人与钟氏亦是面色剧变,便连林氏的神采也极不安闲。
不管秦素故意还是偶然,秦彦婉方才那番话,倒是意有所指,且指向的还不是西院,连东院也算了出来。
林氏抢先便站了起来,神情惶惑,像是想要上前拉起秦彦婉,却又踌躇着怕失了礼。
世人皆望着她,却见她从安闲容自榻上起家,与秦素并立于堂前,正色道:“太祖母,六mm说的这段掌故,意义极其深远。那江氏老族长雷霆手腕,看似无情,实则才是真正护佑了族众,也挽救了江家。阿婉要在此大胆进言,我秦家现在景况,实应以此为戒,我秦家儿孙,更应以这位江氏郎君为戒。”
没有了那些年青鲜洁的面孔,这所院落便又规复了往昔的喧闹,有一种寂然的冷肃。
秦家送往薛家的谢仪,现在应当已在路上了。为此,她还被吴老夫人专门叫去,写了一张称谢的字条,夹在了信中。这一去一返起码需得两、三个月,谢仪送至薛家时,她留给薛允衡的最后一信,亦到了开启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