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再下一刻,她俄然怔住。
此人的脸皮倒是比她想得还厚。
“如此。”弦音轻振,空寂如初,却也不再冰冷,反倒含了些许豁然,仿若他已经卸下了背了许的久重负,语声清悦如跳动的溪水。
“郎君说是,那便是罢。”秦素净淡地拂了拂袖袖。
李玄度的脸上,终究有了一丝近似于人类的神采。
折腰掩唇、一脸娇憨,那一刻的她似是全然不知,那“王八”二字对于男人来讲,另有着很多更加深切、更加隽永的含义。
李玄度微眯了眼,那浓得化不开的身形,在这一刻,有了向下倾压的意味。
无甚出奇。
还是说,实在他们两小我都有弊端?
此时现在,她的心中竟有了一丝酸楚,就像是沉入水底的那一天,看着远处的宫墙,悲惨而凄怆。
如此一想,秦素不免有几分泄气。
而这也能够很好地解释,李玄度为甚么会呈现在此处。
这是秦素的肺腑之言,现在脱口而出,亦是不假思考。
秦素再度骇然。
“是。”李玄度应了一字,神态淡然,唯那双灰寂的眼眸中,野火俄然灼亮。
秦素撇了撇嘴。
“我……并无歹意。”停了半晌,李玄度又道,语气竟是前所未有地暖和,语毕略停,复又微微一笑:“卿勿须挂怀。”
不是那种激发旁人怜悯的不幸,而是打从心底深处感觉,面前这淄衣芒履、容颜绝世的男人,俄然间,便成了没人要的孩子。
这感受只保持了一瞬,秦素便几近骇然起来。
这已经是他第三次笑了。
秦素浑身的气势,俄然间便散了个洁净,只怔怔地望着他。
“六娘,通法术?”奥妙的乐韵再度响起,寂静沉幽,“若吾未猜错,六娘所通者,或是……紫微斗数。”不是问句,而是陈述,清泠的玄音,在这邃密的折角间,却蓦地掀起狂澜。
压抑,以及浓烈的暴戾,另有刻毒与血腥,瞬息间便笼满她的满身。
秦素微微蹙眉。
他呆住了。
此人好快的脑筋。寥寥数语间,竟能推断出她与紫微术的干系。
秦素几乎没把白眼翻出眼眶。
“是么?”他渐渐地抬起了头,空茫的视野里,似是人间万物都没法容下。
面对着威胁到她的人,她却因了对方的一个神采、一句话,扭捏不定。
时候,再度停止了。
李玄度很快便规复了普通。
“无歹意?”秦素勾起了唇角,寒冽的眸子里,是白雪覆盖下亘古不化的冷寂:“郎君莫非不知,你的存在,便是这六合间最大的歹意?!”
“东陵先生……之弟子,公然不凡。”不再是冰弦轻振,却如同东风化雨,拂面时,便带来一股温润与澹泊。
自二人在秘径相遇以后,她便已经有了模糊的猜想,现在不过是猜想获得了印证罢了。
刻骨的萧瑟,比那夜月下的孤松,还要寥寂。
秦素净然立于原处,未承认,亦未否定。
他望向秦素,眸中的野火略有一盛,那轻羽触水般的笑意,便又在他的眼底闪现了出来。
“吾,终是放心。”他说道,竟然向着秦素笑了笑。
不过,她并不悔怨。
秦素瞳孔一缩,身材刹时绷紧。
秦夙来到白云观静修之事,只消派人稍稍探听一下,再略作阐发,便能将之与垣楼的微之曰联络在一处。别的,秦素在阿谁月夜的所作所为,另有那句赠言,如何看都不像是凡人无能出来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