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她并不悔怨。
面对着威胁到她的人,她却因了对方的一个神采、一句话,扭捏不定。
不知如何,有那么一瞬,她竟然感觉李玄度……有点不幸。
“我……并无歹意。”停了半晌,李玄度又道,语气竟是前所未有地暖和,语毕略停,复又微微一笑:“卿勿须挂怀。”
那种孤绝与悲惨,几近叫人没法忽视。
“郎君火眼如炬,吾佩服。”秦素净然地开了口,漫不经心肠屈起手指,掸了掸裙畔的一缕浮灰。
她冷眼看着他,蓦地,他转眸,秦素顿时撞进了一片灼灼燃烧的野火当中。
这已经是他第三次笑了。
不是那种激发旁人怜悯的不幸,而是打从心底深处感觉,面前这淄衣芒履、容颜绝世的男人,俄然间,便成了没人要的孩子。
李玄度竟是霍然色变。
“承吉言,愿长命。”他淡声说道,竟然还向着秦素揖了个手,状甚朴拙。
“如此。”弦音轻振,空寂如初,却也不再冰冷,反倒含了些许豁然,仿若他已经卸下了背了许的久重负,语声清悦如跳动的溪水。
的确滑天下之大稽。
“六娘,通法术?”奥妙的乐韵再度响起,寂静沉幽,“若吾未猜错,六娘所通者,或是……紫微斗数。”不是问句,而是陈述,清泠的玄音,在这邃密的折角间,却蓦地掀起狂澜。
压抑,以及浓烈的暴戾,另有刻毒与血腥,瞬息间便笼满她的满身。
“是。”李玄度应了一字,神态淡然,唯那双灰寂的眼眸中,野火俄然灼亮。
这一刻的秦素,如浴血的鬼怪,衬着这绿幽幽的光影,直叫民气胆俱寒。
此人好快的脑筋。寥寥数语间,竟能推断出她与紫微术的干系。
李玄度如许的人,就算不是手握权益的朱紫,亦必是门阀后辈,部下不成能没几个能人。
他呆住了。
此时现在,她的心中竟有了一丝酸楚,就像是沉入水底的那一天,看着远处的宫墙,悲惨而凄怆。
李玄度很快便规复了普通。
眼睛发直、神采发僵,那半肩的长发也没了以往的谪仙模样,而是带了几分傻气地,堆在身后。
秦素瞳孔一缩,身材刹时绷紧。
似只是一刹的工夫,面前少女已然变了小我,那曾经的狡赖、娇媚、甜美与率性,尽皆散去,唯彻骨的酷寒与寂灭,缠绕在她的身上。
时候,再度停止了。
他望向秦素,眸中的野火略有一盛,那轻羽触水般的笑意,便又在他的眼底闪现了出来。
秦素几乎没把白眼翻出眼眶。
折腰掩唇、一脸娇憨,那一刻的她似是全然不知,那“王八”二字对于男人来讲,另有着很多更加深切、更加隽永的含义。
“是么?”他渐渐地抬起了头,空茫的视野里,似是人间万物都没法容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