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如深蓝色的水波,一层层覆满房间。隆冬时的夜,不似夏季稠密,微凉的风送来爽意,携着些许花草的淡香,将及不及地,在这阴暗的房间里展转半晌,又仓促分开。
他咧开了嘴,似是在笑,然那清透如水的眸子里,倒是坚冰般不成熔化的冷意。
可贵她这番话说得眉端眼正,一副做闲事的模样,秦素见了,倒也悄悄称奇。
一身玄衣的阿烈面无神采,肃立于他的身侧。
莫不离一身白袍,端坐于短榻上,凝睇着面前的断弦。那细而韧的一缕冰弦,从中间断成了两戴,有力地垂落在如浸赤色的琴身边沿。
“我这就去问一问。提及来,前两日我去山下采买,似是也见着了这么小我,不过,我只瞧见了背影,也不知是不是便是女郎说的那位郎君。”李妪温声细语地说道,又笑了起来,体贴肠道:“女郎且存候心,此事我会悄悄行事,也不会挂出女郎的名头来,必不会叫人晓得。”
秦素点头,抬手接过她手里的木钗,一面对镜插戴着,一面便道:“便是那边,你问李妪要个下山的路牌,带上两个侍卫。那山下的小枣庄有雇车的处所,你便坐牛车去罢。”
她行至东次间,向那书案前坐了,托着腮,望着院中被落日染成金色的翠竹,苦衷重重。
秦素在镜子里瞧着李妪,心头微微一动,遂笑道:“我方起来,歇会再用晚食罢,倒是有件事,想请妪帮个忙。”
她在想宿世陈国皇宫里的那些人。
秦素便笑道:“也不是甚么大事,前几日我路过丹井室旧址,见着了一个穿淄衣的带发僧侣,倒是挺奇特的。妪如有暇,便去外头问问那些侍卫们是如何回事。他们平素爱在观中走动,动静通达,想必晓得些甚么。”
“那里不敢当,我看你当得起呢。”秦素笑着打趣她:“我三兄若见你如许,必也欢乐。”
阿葵面色微白,低低地应了一声是。
“崩”,某座府邸中,一间灯火幽微的房间里,收回了一声琴弦断裂的轻响,似是惊破了这一室的沉寂。
陈国的民风非常隔放,小娘子探听郎君的动静亦属普通,不过,秦素尚在孝中,若此事是周妪或冯妪听了,她们定要拦一拦。
见她的反应竟然如此之大,秦素倒有些发笑,她将手掩了口,清凌凌的眼波似漾着波纹,弯弯如新月:“莫怕,小事尔,你好生做事,我自不会虐待了你去。”
而李妪,明显比她们好说话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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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发的僧侣么?”李妪说道,眉眼一派安静,乃至还含了些许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