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小的竹制架子床已经垂下了绸帷,里边模糊两道人影,一个躺着,另一个坐着,一手撑在床上。两人的姿式已经含混非常,床前竟然还撒了一地的衣服,锦缎半臂、花软缎上襦、轻容纱罩裙、单丝罗裙、乃至……乃至另有件月红色的小衫。小衫之上,是一枚形制熟谙的玉冠――可不就是方才谢凝头上那顶么!
“听闻王爷府上有一枝七月明芝,贵重非常,鄙人便以府上听泉剑为注。如果她安然无恙,王爷就把七月明芝送到鄙人府上,如何?”
“如此下棋还是古板了。”陆离俄然道,“王爷,新春伊始,不如我们博个彩头如何?”
言寸心刚闭上眼不筹办答复,却俄然身躯一颤,吓得她立即展开了眼,不成置信地看着谢凝。“你……”
一时雅间里只剩下景渊与陆离两人,陆离放下茶盏道:“一别经年,鄙人甚是挂念当年那一局胜负未分的残局,本日可贵机遇,不知王爷是否有雅兴,与鄙人再来一局?”
陆离见状便道:“夏侯将军,烦劳你走一趟,钟世子脾气恶劣了,未免那一名活力,你得制止着些。青瓷,你也去。”
女帝的手指,贴在言寸心不着寸缕的背上!
钟铭之更加焦急,立即往发作声音的寝室冲去,撩起纱帘叫道:“凝姐……”
话还未说完,人已经惊呆了。
“莫非不是么?陛下?”言寸心柔媚地笑了,“钟铭之是甚么身份我不是不认得,他身边那位浑身檀香的男人,想必就是传说中只礼佛不问世事的汝南王景渊。另有两位,一个满都城都见过他班师时的模样,那是太尉陆离,剩下一个虎口充满老茧,必然是个练武之人,不是将军便是中郎将。这么一大群人呈现在珠语楼里,钟铭之对你还恭敬有加,一个字也不敢反对,普天下的女子谁能有此殊荣?除了长乐宫里的老太后,也就紫宸殿里的女帝了,不是么?”
景渊苦笑:“小王文不成武不就,手无缚鸡之力,更不懂风月,想来有些事小王还是无能为力了。”
说着便要伸手去取黑子。
“你们……啊!气死我了!”钟铭之一拳锤在桌面上,哀叫道:“三哥,她们但是……但是……!她对我有教诲之恩,我毫不答应她做这等踩踏名声之事!你们不去,我去!”
钟铭之恨不得将白眼翻到后脑勺去,他一巴掌拍在桌面上,满脸怒容,咬牙道:“陆离,莫非你就不在乎她的名声了?你这个模样如何配说喜好她?”
景渊温文一笑,点头道:“太尉相邀,小王少不得作陪了。来人!”
言寸心的行动快如闪电,刹时将她抱住,纤指划过女帝乌黑的脸庞,猛地发觉她脸上有异,几下抹开才看到女帝脸上的伤痕。言寸心一怔,叹了口气道:“也是个薄命人,可惜了,谁叫你生在谢家呢?姓谢也就罢了,恰好还是女帝。”
言寸心也不例外,将酒盏放下,叹了口气说:“蜜斯,我等风尘女子,一双眼睛里看的只是男人,双手摸的也都是男人,如果连男女都分不出,还卖甚么笑?不过,若非蜜斯耳朵上的耳洞,奴一时也认不出来呢,堂堂女帝,一双手上竟比奴这等烟花女子还粗糙些。”
谢凝就着言寸心的手喝下了秘色瓷小盏里的酒,眉眼含笑地看着她,以袖悄悄地擦拭着嘴角,问道:“小娘子早看出我是个女子了吧?以是才这般放心让我进房的?真不知是叫人难过还是欣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