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明德面色稳定,道:“宫中文学之士尽多,个个都是隽才漂亮,阖不请他们代庖呢?”
我抿了抿嘴,想起父亲母亲方才清楚在说李晟,还是趁早避开为上,便伏身谢过恩情,没来得及辞职,母亲又叫住我,对父亲道:“兕子身子太弱,我看不如再选几个小女娘出去,陪她常常打打球,骑骑马才好,三郎觉得呢?”
我正对劲,反手端起茶杯,喝一口内里的净水,被她这干脆利落的答复惊吓,差点呛到:“崔道友谈笑吧?你如许的聪明人,如何会不明白?”
崔明德慢悠悠隧道:“长乐道友的意义我晓得,只是一则前次圣报酬太子选崔氏为妃,已为祖父所拒,现在代王议亲,便无再选之礼,二则我既已削发修道,便非世俗之人,亦有为亲王妃之理,道友觉得然否?”
父亲一怔,旋即拊掌大笑,我被他笑得莫名其妙,只好转头看母亲,母亲面带浅笑,拿起那本奏折渐渐看。
等崔明德的时候,我便坐着考虑如何压服此人——她毕竟是世家贵女,并非我身边那些宫人侍从所可比拟,再则,做事总有经心和不经心之分,我总不但愿操心请崔明德来,她却随便对付一篇笔墨给我。
因存着求人的心,我一俟宫人通报,便亲身迎了出去,远远地就瞥见崔明德作了羽士打扮,拿着拂尘,悠但是来。她本已是人间殊色,举止娴雅,风味翩然,又作了这一番打扮,更加地姿妍冰雪,气惠佳兰,不像是凡人,倒像是谪仙降落普通,到得跟前,飘然顿首,道:“静善见太长乐道友。”
我呆了一呆,才想起静善是她的道号,倒是她本身起的,从《大学》中化用而来;长乐乃是我的道号,我这削发到底是为了甚么,内廷外朝高低都心知肚明,故父亲起名时也没多想,直接便把我的封号变成了道号——这两个名号一报出来,高低立判,我不觉有些羞赧,也学她的模样对她一顿首,道:“静善道友爱。”怕她笑我,忙忙地迎她入内,宾主坐定,叮咛人上了一遍茶点,本拟问几句寒暖,见崔明德模样,倒有些忐忑,幸亏她见我局促,倒先问道:“道友见召,但是有事?”
崔明德不愧其名,叫我头疼不已的一道奏疏,在她手上却几近是一挥而就,我满怀欣喜地将她的笔墨誊抄一遍,下午就亲递到紫宸殿去了。
母亲不答,只问:“兕子如何想起要出宫住了?在宫里陪着阿耶阿娘不好么?”
崔明德感喟道:“公主先同我说想写甚么再说罢。”
母亲与父亲对视一眼,父亲问道:“兕子就这么急着要属官,是服侍的人不好么?若不好,叫殿中省再给你换一批就是了。”
母亲道:“三郎是天子,一心想着仁王之道,如何想获得这些处所去。倒是我这类妇人家,想来想去,除了穿衣用饭,也没别的体例了。”
崔明德那张万年稳定的脸终究变了一变,却不是气愤,而是很有几分无法,看我一眼,道:“公主方才承诺,定不令我当选?”
我道:“倘若我晓得用甚么来由,还用得着托你么?”说完这句,清楚见这位崔道友的嘴角抽了一下,却不知为何,有些对劲。
母亲道:“不是我惦记,是…实在叫我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