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坊见机地奏起了清快的乐曲,又有歌者清声歌颂,宫人穿胡服摇铃跳舞,李睿嬉皮笑容地去敬李晟酒,笑谑他那结婚前两三个月怀上的儿子,武氏后辈个个眉飞色舞,本身人觥筹交叉以外,亦频繁起家上前谢恩祝寿,父亲与母亲谈笑晏晏,偶尔戏弄我几句,我笑着向他们讨执壶、切肉的犒赏,被母亲在头上一拍,她像是想起甚么,不经意地笑道:“方才韦欢与你对舞,竟忘了赏了,高延福,拿一盘肉给她,也赐银器一件。”
母亲白了我一眼,笑骂道:“你想的倒都是功德。”却将酒壶递给我,道:“银钱没有,酒壶赏你了。”我便执壶往武承嗣的杯中倒酒,才倒一杯,宫人便已将余人的都倒满了,我就势将那舞马衔杯纹的金酒壶递给韦欢:“好好收着,这但是御赐。”
武三思与武承嗣两个均面露忧色,率武氏后辈慎重谢恩。母亲抬抬手表示,转头又看我,我刀工本就普通,又在留意武敏之的事,到现在那烤鹅才割了一小半,每片都坑坑洼洼,厚薄不一,母亲看了点头,伸手将刀拿过来,未几时便切出十余块大小相仿的肉来,用盘呈了一片给父亲,再又夹了一片给我,余者皆分赐世人,自李晟、李睿至武氏而下,恰是人各一片。
武家的后辈们个个都颤栗不止,武三思和武承嗣对看一眼,一齐直身拱手,刚叫一句“陛下”,母亲便已不耐烦地挥手道:“你们久在外任,恐怕京中端方都荒废了,今次回家,好生将这些礼节行走之事再学起来,恭候贤人旨意。”
我正色道:“阿耶阿娘非止儿之父母,亦是天下人之父母。儿是爷娘之子,既有歌舞娱亲之心,亦有端庄正礼之义,彩衣娱亲,是家人间密切,已博一笑,便是儿之情意,为明亲亲贡献之本心;半途弃绝,既是天子家体统,亦是毋为其至,使开攀比之风,若嫡亲家人而矫为承奉,则失亲亲之义也,故儿只舞半阙——想太子阿兄和六郎之心亦如是。”
一面说,一面将头叩下去,父亲满面带笑,刚要开口,母亲侧头浅笑道:“既是如此,阖不舞毕一曲,而要半途弃绝?”
殿中俄然就静了下来。除了教坊的乐声还是外,没有任何声音。
一殿尽欢。
李晟蹙眉看李睿,李睿刚要说话,我已先笑道:“本日爷娘欢畅,必定做甚么都有赏,多做多得,你们两个做兄长的,就不要同我抢了——我也不贪婪,阿耶方才已赏了款项,这回阿娘再赐点银钱,包管表兄们杯中不空。”
上面的人便顺次出来,李晟为首,李睿与我副之,武敏之、武承嗣、武三思在后,余人以次排序,连殿中丞官六尚,并宫人侍从都整整齐齐道:“恭祝天皇陛下、天后陛下千秋万岁,福禄永享。”